入了苑内,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伺弄得繁盛的鲜花,宁簌不是个爱花之人,大都认不齐全这些花的品种。
“大胆!”
不见那嬷嬷再带路往前,宁簌不过狐疑了一瞬,便听怒斥声从身后传来:“见了公主还不……”
宁簌当机立断,提裙下拜,抬高了声调:“民女宁簌,拜见公主,殿下千岁金安。”
直直迫得那斥责的声音,都低顿了下去。
永嘉公主目光淡薄地看了过去,伏在花团锦簇中间的少女体态娟盈,一身碧水蓝的织缎裙铺就在地,衬得她比周边的花骨朵还要娇艳。
此时她恭谨地伏在地上,腰脊挺得直直,仪态上一丝一毫的错处都令人挑不出来。
看得永嘉公主牙又咬了两分,果真是狐媚子!惹得陶钦平至今还未能完完全全地收回心来!
“早闻宁姑娘口齿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让本宫的婢子都说不过你。”
永嘉公主虽面上带笑,冷冷的目光却掠过身旁,方才斥责宁簌的宫婢,便止不住颤栗地缩了缩脖颈。
宁簌低伏着头,身形未动,语气更是沉着:“公主谬赞。”
“行了,快些起罢。免得叫人误解,本宫可不是特意来欺辱于你的。”
闻言宁簌却是微攒了眉心,这般好说话?不该啊……
心中虽这般想着,宁簌动作却利索地起了身,她刚谨慎地抬了头,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那着了华裳,碧翠满头,身上珠玉琳琅的永嘉公主身后,竟跟着三三两两的女子,她们不是捂嘴而笑,便是目露不善或是露出奚落和看好戏的神色。
宁簌先是震惊,接着便了然了。
这些女子想来都是跟在永嘉公主屁股后面、和公主的生母德贵妃有着八杆子关系的远亲戚,无非都是些靠着德贵妃而家里头跟着船高水涨,给了些高官厚禄抑或者是封了无关紧要的伯爵之位的人家女儿。
说是正儿八经的贵女,倒有些牵强。
思量不过转瞬间,宁簌便冲众人行了一礼:“见过诸位姑娘。”
士农工商,商人末流,即便眼前这些人是不入流的世家贵女,也远比她的地位高得多。
众人望她一眼,许是得了永嘉公主的授意,她们的眼中皆是不屑和鄙夷。
先出声的是领头的一位:“宁姑娘是哪家的贵女?怎的也来了?姑娘可有请帖?”
这一连串的问话令宁簌不禁抬眸看去,只见对方生得柔柔弱弱,身姿扶风若柳,大有走几步说几句话便要喘气的模样,就是偏生这一开口,就是绵里藏针,阴阳怪气。
宁簌觉得有些头疼,面对那种咄咄逼人的,她可以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可这种病弱美人却实在是麻烦,指不定她说两句,便要说她给人气坏了。
这般想着,宁簌眨了眨眼,十分诚恳地道:“这位姑娘,虽不知您是哪家的千金,但民女是公主唤来的,若姑娘是嫌民女扰了公主小宴,我这便离去。”
宁簌眨巴着眼望向了永嘉公主,这岂非更好,她巴不得快些走呢。
只见对方神色冷冽,她见申子婼被怼得哑口无言,永嘉公主的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一甩袖子,扭身往回走去。
连永嘉公主在她跟前都吃了闷葫芦的亏,此时那些连忙跟上前去的贵女忍不住再望了望宁簌一眼,有的人眼中已然起了兴色。
“还不快跟上。”
方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嬷嬷,此时又从宁簌身后冒了出来,她的语气更是不善,听得宁簌轻轻抿了抿唇角。
没能如愿离开这赏花宴,还真是糟糕。
所幸,永嘉公主到底还想着在人前做做姿态,只引导着她身后的小跟班们来挤兑于她,就是不知晓待会这位不安生的主,又要做些什么令她难堪的事。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一处小亭边停了下来,跟班贵女们齐齐围着歪倚在亭栏边的永嘉公主,宁簌抬了眸,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永嘉公主方才面上露出来的一丝丝厌恶早已消散,换上了清贵神色的她倒多了几分属于公主的模样,她觑着不远处安静候着的少女,染了丹蔻的指尖搭在栏边。
她笑道:“宁姑娘怎的如此拘束?快些过来。”
宁簌依言,并递了眼色给身后亦步亦趋的秋葵,令她就候在亭外。
“公主不知,民女粗俗,并不懂花,杵在这儿倒怕惹得公主生厌……”宁簌谨慎斟酌着言辞,却被永嘉公主一声娇笑地打断:“宁姑娘可是在气恼方才子婼的话?她口直心快惯了,本宫替她赔个不是。”
“殿下!这如何使得?”
方才阴阳宁簌的那柔弱女子面带惊色,她面对永嘉公主这番“服低做小”的话十分愤懑,这怒气自然是冲着宁簌的:“她这一介商家女,哪里能让表姐您公主之尊来这般言语?”
“子婼。”
永嘉公主脸上露着不悦和为难,眼底里却是畅快的笑,她故意轻呵:“宁姑娘是驸马看着长大的妹妹,自然也是本宫的妹妹,都不许无礼。”
那名唤申子婼的柔弱女子,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