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陆淮钦淡然,“坐在这个位置的人,底下一堆想要奉承的。朕这些年听尽好话,却还要在这些话里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其实也不用分辨。”
“为何?”
“因为都是假的。”
陆淮钦挑眉,“都说朕是治国能者,可朕到阿迢眼里,却是这么不堪?”
“不至于。可人毕竟不是十全十美的。”
陆淮钦闻此也没生气,好似还在微微笑,连带杯中的热水都洒了几分。
“朕觉得徊远就很聪慧,在朕眼中,能文能武,不说十全十美,十全九美也是有的。”
“我倒是看不太出来。”夏予想起自己被陆徊远关起来的事情,心里就膈应得很。即便告诉自己不该和一个死人计较,却也对这人的行为说不上几句好。
她做人的最后善良,就是没有把他做的那些事情告诉陆淮钦了。算作保留他在他兄长面前最后的体面。
陆淮钦对于夏予的否认摇了摇头,道:“那你太小看他了,他这人学什么都快,别人学一个月,他三五天就能学好。他年幼的时候和一群达官贵人念书,别人欺负他撕了他的书,恰好先生就抽背他,他只说忘了要背哪一篇,让先生把书给他看一眼,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陆淮钦似乎是在回忆那段岁月,面上了点笑意,“后来先生知道他的书被撕了,直叹他聪慧。”
“那些人为什么要欺负他?他怎么说,也都是皇子。”
“不受宠的皇子,加上母亲出身不算好,不就像不受宠的妃子,光有头衔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如混得开的宫女强。”
“她母亲是谁?”
“一个宫女罢了。”
夏予不禁想起陆淮钦的母亲。陆淮钦的出生,就是有目的的。是女孩,杀之,是男孩,立太子。
但无论是男是女,都会去子留母。他注定是被培养成一个工具,一个是可主宰大岐的皇帝。
“你说……我们俩的身世,谁要更惨一点?”夏予问。
陆淮钦勾起嘴角不说话。
等手中的茶凉了些许,才问:“回去看过你父皇母后吗?”
夏予点头,又摇头。
当年北都什么都没留下,等都云谏回去的时候,也找不到一点昔日的痕迹。所以都云谏能带夏予看的,不过是碑是棺。
算见过,又算没见过。
她牙齿都没还冒出来的年纪,就同父母生死两隔。
“大仇都云谏都报了,你也不必伤心。”陆淮钦的眼睛在烛火下闪烁出诡异的光芒,“朕当年听闻都云谏带人打回来,第一个就是活捉篡位之人。她将其一家做成人彘,丢在厕坑里足足三日,又将人拉在马场,任由马匹将其践踏成泥。”
夏予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口茶,手却抖得不像话。
“当年欺负徊远,将徊远书撕了的人,你猜怎么样了?”
夏予望着陆淮钦越发诡异的眸子咽了咽口水,哑声问道:“怎么了?”
“朕那时便将他们杀了。”陆淮钦露出满意的神色。
夏予望着他怔了好一会。原来那么小,他就有这等深沉的心思。
心思难测,手段残忍。从孩童时代便有显现。夏予越发觉得皇宫就是个大染缸,看不到的污秽太多了。
不管是陆淮钦,还是陆徊远,一个个的人,到头来都要被逼得不正常。
“这茶闻起来很香。”陆淮钦终于转移话题,他看了一眼茶水,视线在夏予身上游走,“和阿迢一样。”
夏予如芒在刺,“先喝吧。”
陆淮钦高兴与夏予碰了一个杯,不带丝毫犹豫地把茶喝尽。
“对于我来说,茶和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陆淮钦又替自己斟了一杯。
夏予盯着他在杯口打转的指腹,“为什么?”
“只要是阿迢做的,都是没有区别的。”
陆淮钦看着夏予优雅地呷了一口茶,眼神越发贪恋。那夜事成了一次,让他想要更多,也越来越放肆。
陆淮钦准备再饮一杯,可是嘴唇刚碰到杯沿,头就像被人搅了一样,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
他刚要看向夏予,就一头栽倒在桌上。
夏予的心一直在“咚咚”响,见陆淮钦彻底晕了,从床底拿出早已准备好包袱翻窗离开。
算好时间,夏予顺利地走到了后院的枯井边。她见四周无人,便顺着吊木桶下去。
上一次陆淮钦不在的时候,她在这里走动,不小心掉了一个东西进去。夏予下去取东西,就意外撞见过这里。这里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另外一个小院。
从她的观察来看,那个小院应该破败荒凉许多年了。
这枯井的密道里,也是破败不堪,蛛网密布。
这院子是陆淮钦后来买的,里面又完全没进过人的样子,进口也没有被堵住,那就说明陆淮钦是不知道这里的。
夏予这次故技重施,从药渣里提出迷药。因为有过迷晕陆淮钦的经历,夏予生怕陆淮钦戒备心重能喝出来,故而只抹在了杯口。
按理说陆淮钦早该晕了,夏予还以为自己的计谋被他看穿,紧张得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