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没亮夏予就醒了过来，见柳娘还在绣，诧异得很。
夏予问道：“你一晚没睡？”
“睡了一会。”
“你……只是想离开这里吗？”
“我挺想回到江南的，不行的话，去岐都远远地陪着陛下也好。”
“江南是个好地方，如果可以，我想在那里养老。”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柳娘笑弯眼，情绪比起当初，好了太多。
夏予下床洗漱完，便去了陆时谦的屋里伺候。
刚进去的时候，何幸就从里面出来。
何幸：“殿下贪睡，你等他再睡一会再喊醒他。”
“好。”夏予福身。
蹑手蹑脚进去，发现陆时谦的大眼睛瞎转溜。
“何公公说你还在睡，还要我别吵醒你。”
“我若是醒的，他便要伺候我洗漱，但是我更想让阿娘来陪我起床。”
“好，要不要再睡一会？”夏予坐到他身边，爱怜地摸着他的脑袋。
“阿娘，你手太冰了，要喝药补一下。”
“好。”夏予把冰手伸进他的被褥里，摸着他滚烫的腰，好似多了一点肉，十分高兴道：“借你的被褥暖和一下行不行？”
“另外一只手也放进来。”
夏予不客气，两只手都放了进去，冰得陆时谦一哆嗦，咯咯地笑了起来，“痒。”
“那我不动。”夏予把脸放在他的胸脯上，“谦儿，你看看能不能找何公公或者陆淮钦说一下，让柳娘去了罪身，放她回江南。”
“好，我等下就去说。”
夏予高兴，又笑着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陆时谦咯咯地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阿娘，等逃出去，我们也去江南。我听说那里的房子都靠着水，出门都是坐船。满眼都是桥，可漂亮了。”
“好。”
“不要带父皇，就我们两个。”
夏予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了僵。
自打这次再见，她就一直觉得陆时谦对陆淮钦的态度有些怪异。可多逢变故，她也一直没有机会问。
恰好陆时谦提到了，夏予就忍不住问：“谦儿，你怎么突然对你父皇这般偏见？”
陆时谦敛眸，显然在回避夏予，不想回答夏予这个问题。
“不愿意和阿娘说吗？”夏予又问。
陆时谦抿了抿唇角，许久才小声道：“我一直都知道父皇不喜欢我。”
“嗯。”
“所以我想很认真地学东西，讨他欢喜，让自己听话懂事，可即便这样，父皇还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天底下就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
“那他为什么想要我死？”
夏予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陆时谦眸子敛起，眼神盯着别处，不愿意看向夏予，也不想和夏予说心里话。
夏予没了法子，只好拍拍他的手，不再逼迫他。
“我被那男人推下水之前，他和我说父皇一直都想要我死。在浮玉山，就差点丢过一条命。他也是父皇派来的。”
陆时谦说完就握紧了拳头。
当初在船上，何启儒本来想要刺死他。不知为何，最后只是划破他的胳膊，狰狞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将他推下水。
陆时谦经历一路逃亡，脑中全是何启儒那句“你父皇一直都想要你死”这句话。
再加上他被拐卖，受尽冷暖，不免想到的都是陆淮钦对他如何如何不好。
甚至他也怪过陆淮钦，若不是陆淮钦离开，就不会留他和夏予在船上，更不会给何启儒动手的机会。
“那人到底是不是你父皇派来的，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的，谦儿。你吃苦都是阿娘的错，是阿娘没有保护好你。你父皇也自责愧疚了许久，他是真的有答应阿娘做一个好父亲的。”
陆时谦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他转移话题，又问夏予：“阿娘，你会和我一起去江南吗？只有我们两个。”
“好。”夏予没有犹豫。陆淮钦活不久，届时陆徊远继位。这样的话，陆时谦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带走的。
……
陆淮钦站在门外听着母子的对话，满心都不是滋味。
在他们眼里，显然没有他的位置。那个家，早已将他剔除在外。
他的心口揪疼揪疼的，往前迈一步的勇气都没了。失落落地转身，迷茫地往外走。
今日风大，风沙往陆淮钦的脸上刮，和着寒风，让人的脸生疼生疼。陆淮钦这些日子跑来跑去，稍显病态的煞白的脸都糙了许多，胡子一下忘了刮，就像杂草凌乱地插在脸上。
这仗估计不会打很久，陆淮钦只想在这之前结束一切，到时候把夏予带回岐都。
他所求不多，只盼着能在死前，有她守在身边。之后她想去哪里，他不管，也管不着了。
总之黄泉路上，肯定是他一人孤单影只。
他这辈子太短，没有余生，没有白头。
下一辈子，他一定要和她手牵着手走，一直到耄耋之年，看着儿孙满堂，喜乐融融。
“陛下！”何幸见陆淮钦突然软了一下，连忙将他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