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殿下犯了什么错,可我知道你若是再让他跪着,他必死在外面。你还是这样,喜欢看着别人被一点点折磨而死。”
“夏予!”陆淮钦拳头紧握,青筋爆起,“你有什么资格在朕面前说这样的话?朕才是大岐的皇,朕要做什么事情,由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夏予在这么一刻,强撑着的倔强全部倒塌,鼻子酸的特别厉害。
她拖着棍子走到陆淮钦面前,离了好几步却不敢再往前。
她怯了。
好半天她才组织出语言,问:“所以我自己的孩子被他父亲害死的时候,我作为一个母亲,都没有理由过问吗?”
陆淮钦语噎了一下,盯着夏予泛红的眼角,涩道:“你不是说都过去了吗?”
“我问你,当初谦儿死的时候,你原本是不是可以救他的?”
夏予瞧着陆淮钦不说话,眼眶越来越红。
到最后眼泪从空洞的眼中落下,“我,方丈,谦儿,这三条命你原先都打算弃了的?”
陆淮钦还是不语。
夏予趔趄,由着木棍撑住才站稳,“你知道吗,那人和我说谦儿被他扔下山的时候,我一直告诉我自己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只是算计了我和方丈,孩子等你回来你会救的。最后他却死了,你原本可以救的。”
夏予舔了舔干裂的唇,“我也不知道我在自欺欺人什么。你若有心,开始就会带孩子走的。是吧?”
陆淮钦沉默。但夏予却不依不饶地瞧着他,那眼神让他心底生了寒意。
他问:“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我怀胎十月生的孩子,难道不该重要吗?”
“可在你心里,他比朕重要。你与他黏在一处,连朕受伤都发现不了。”
“你这是为害人找理由吗?”
夏予的眼神看得陆淮钦心魂具颤,他紧咬着牙关,下颚紧绷。
许久,才哑声道:“朕若告诉你,方丈早知道朕的计划,朕让他在你送信后,把你和孩子遣走。但是方丈怕你的离开会让敌人识破那个陷阱,所以没有按我说的做。还有,朕没有救谦儿,是因为更想进寺救你。朕点火,是因为听说你死了,朕不敢进去看一眼。你信吗?”
“你骗人!”夏予歇斯底里,手中的棍子飞向了陆淮钦,“我不会再信你了!”
木棍擦陆淮钦脸颊而过,留下一抹血痕。他偏了脸,垂眸看着地面。
“阿迢,信朕最后一次好不好?”
“好啊。”
陆淮钦瞬间看向夏予,神色有几分怔愣,许是没有猜到夏予会这般爽快答应。
“除非你去死,去地下向谦儿和方丈忏悔。”
听了这话,陆淮钦喉结一直在滚。他清楚地知道夏予不是在开玩笑。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要给陆时谦和方丈偿命才配说对不起。他要死了,她才肯再信任他一次。
脸上的鲜血滴落在陆淮钦的手背上,他看着那抹殷红,眼底的光渐渐灭了下去,反而剩了一丝对自我的嘲弄。
他背靠着椅子,深陷至其中。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坐着的时候软了脊背。
长指徐徐搭上膝盖,在上轻叩,望着夏予的神色越发晦暗不明。
“当时全国上下都在追查朕,你以为以方丈那么聪慧的人,会识不破朕的身份?”
夏予脑中闪过方丈死前同她说的“对不起”三个字,脸上瞬间爬满绝望,捂住胸口喘气。
她不想去相信陆淮钦的话,她不敢想从小把自己养大的方丈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方丈死前没由来的三个字和那眼神,以及那封出现的恰恰好的信让夏予不得不多想。
一息之间,她所坚信的所有的信仰仿佛都崩塌。
她爱的,尊重的,敬仰的,信任的,关切的所有的人,仿佛都能往她身上插一刀。
“方丈会武功,屋内有一把刀。他没出家前,在禁军任职。”
陆淮钦的话无疑是在夏予心口补了一刀,夏予浑身被抽空了力气,瞬间软在地上。
陆淮钦眼底露出一丝讥讽,徐徐走到夏予身边。
他拭去脸上的血珠,将其擦在夏予的脸上,随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脸。
“如何,得知真相,痛快了吗?”
夏予抬手就要给陆淮钦一巴掌,可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死死捏住手腕。
陆淮钦手心逐渐收力,夏予疼得眉头紧蹙,却死咬住唇不肯吭声。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最后还是陆淮钦甩开了夏予,任由她往后倒去,手扎在了破碎的瓷器上。
疼痛瞬间侵袭夏予的大脑,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又看了一眼陆淮钦,得到的却是他满眼的冷漠。
夏予心底又结了一层霜,手心渐渐紧握,哀戚道:“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个‘爱’字,你注意到了吗?”
“你以为朕爱你吗?”
“不爱。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可以杀生父的畜生!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先皇是这皇宫的禁忌,想必你们之间——”
夏予话没说完就被陆淮钦掐住了脖子,突如其来,力道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