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夏言的奏对,莫名的就想起了那晚秦学士在夏府大门口的“骂街”。
夏言借着南征酬功,硬推毛伯温当礼部尚书,这不就是秦学士所骂的“用人唯亲”么?
想到这里,一些不明真相的朝臣们纷纷恍然大悟。
估计秦学士作为翰苑清流的标志性人物,天生的骄傲,实在无法容忍毛伯温这样的人来当礼部尚书。
所以当晚才会力劝夏首辅,然后夏首辅一意孤行,秦学士就愤怒的在大门说出了那些话。
不知不觉,殿里众人没出来发表意见,下意识的都去看秦德威了。就连夏言也停顿了一下,瞅了瞅秦德威。
秦德威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站在班位,目光低垂,让别人看不清虚实。
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夏首辅就更放心了。
天子都默许了的事情,你秦德威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推翻?
如果你秦德威胆敢不分场合的胡搅蛮缠,小心引起天子的反感!
自以为排除了“干扰”的夏首辅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南征的官员又不止毛伯温一个,其他人如何封赏也要拟定明白。
主帅毛伯温后面,就是分路曾铣了。
这时候,忽然户部尚书王以旂出列,疑惑的对夏首辅问道:
“征安南之首功,难道不是秦德威?若要酬功,为何不从秦德威议起?”
这话不算错,南征的大体方案完全是秦德威规划的,过程基本也与秦德威的判断一致。
说难听点,就算派几头猪去,只要按照秦德威的策划去做,也能“胜利”。
所以论起首功,秦德威应该比毛伯温更有份量。
对这个道理,夏言不是不明白,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啊!
秦德威已经是二十岁的正五品词臣了,还怎么升?再升到二十岁的四品词臣,疯了吗?
四品词臣清流就是国子监祭酒或者詹事府少詹事这样的位置了,外放出去,都踏马的能干布政使和巡抚了!
所以夏言也有苦衷,便对王以旂反将一军:“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酬功?”
王以旂卡了壳,“灰溜溜”的退下。
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满殿大臣除了面面相觑之外,却没一个能发表意见的。
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给一个四品清流?朝议意外的陷入了冷场。
当事人秦德威满脸严肃的走了出来,对嘉靖皇帝奏道:“既食君禄,自该尽心报国,些许小事,不须酬功!”
哟呵!众人也有点惊讶了,秦学士觉悟这么高?
嘉靖皇帝虽然也很为难,但还是反问道:“有功必赏,岂不是为君之道?故意不赏,亦为不公也。”
秦德威奏答说:“我大明天朝疆域万里,国中雄兵百万,安南撮尔小邦何足挂齿?
再说安南并没有犯我疆土,故而臣不认为,平定安南能算什么功劳。
如果非要找出捷报缘故,也是因为陛下声威远震殊俗,以及大明国力强屈人之兵,所以才有莫登庸献表来降!
至于臣等,所仰仗的也不过是陛下天威和大明国力而已,岂能贪天为己功?”
众人感觉秦德威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嘉靖皇帝又道:“尔何必过谦,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秦德威继续奏道:“如今我大明强敌乃是北虏,安南实在不算什么!
若兵不血刃威吓安南都算大功,将来又何以酬平定北虏之功?
再说连安南都如此当回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朝廷没见识?
若陛下实在念及苦劳,可赏赐恩荫或者散官、勋位即可。
臣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加官就大可不必了,臣自愧于心,万万不敢领受!”
这些话还是那么有道理,众人看着秦德威,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个深明大义、淡泊名利的人究竟是谁?
而秦德威表完态,忽而又转向南征主帅毛伯温,友好的问道:“想必毛大人的想法,与在下是一样的吧?”
毛伯温:“......”
他想要封赏,想要升官,但他此刻却不能说出来!
秦德威在前面已经那样高风亮节了,自己如果唱反调,岂不就成了贪图封赏的小人嘴脸了?
可是你秦德威想高风亮节的推辞功劳,就请你独自去做啊!拉上别人干什么?
他毛伯温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搞道德绑架的人了!
毛伯温不想违心的附和秦德威唱高调,又不想被人看低了,所以心里陷入了极度别扭的状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秦德威当然不会干等着,他忽然看向毛伯温身边的另一个“南征功臣”曾铣,不紧不慢的说:
“曾大人你也参加了南征的,你又是怎么想的?”
曾铣不是词臣,不是大员,不是科道,很少上文华殿参加朝会。
此时曾铣望着便宜儿子在殿上挥洒自如的风采,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失神。
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官场阶层差距。
秦德威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催问道:“曾大人是否赞同我的看法?”
曾铣回过神来,他还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