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拉长了他墨色身形,他眉头微微一拧,又是转瞬抚平,压沉声道:“是你。”
我手中撂着破碎的杯盏,悲哉悲哉:“方才我见美人儿梨花带雨的模样之后,才幡然醒悟。纵然是生的一副八荒众神为之嫉妒的容貌,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墨色干净的鞋面绣着精致的云纹映入眼帘,长袍落地,他亦蹲着身,容色比之前好的多。骨节分明的玉指从我手中接过碎片,轻声道:“刚刚,可有吓着你?”
“比你凶狠的人物我都见过,谈不上吓到,只是惊着了。”我双臂交叠,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楚楚君子,纵然有些登徒子的做派,可也是八荒众神为之敬仰的天帝。很少见你动怒。”
那厢覆手术法将碎片驱散的没影没踪,随即握住我的手腕,温言浅语:“我听说,你找画师给子梨画了扇面。”
我道:“你不该问我,八荒镜碎片的事么?”
他挑起唇角,携着我的手坐在书桌前,与刚刚判若两人:“我知道,你适才见了皇后?”
“嗯,是去见了一眼。不过我知道这凡人的命数神仙不得干涉,便只看了几眼。”桌案上合着笔墨未干的奏折,我随手将躺在册子上的笔拾了起来放回架子上:“你很是厉害,竟然这般风轻云淡的便将话题给扯了去。”
八荒镜是天族的宝贝,虽然八荒镜现身的时候他还在忙着给丹青渡修为,但那股子灵力连我都能感应到,更何况九重天的暮南帝君,厢房内的八荒正主了。
他不慌不慢的卷着袖子,袖口露出里层的墨色云纹,“你想不想出宫游玩?”
我愣愣的眨巴着眼睛:“过两日便是你侄儿的寿辰,你是要去选寿礼么?”
幽暗的眸中重重深邃,掩了他容色的喜悲:“这几日,你辛苦了,算是对你的补偿。”
纵然这个补偿,真真是我想要的,彼时我扣指敲着檀木桌面,甚是欣慰:“看来你对风月往事的确有造诣。”
记得之前颜玉同我说,这九重天上的天帝是个正人君子,自登帝位以来,对八荒的美人儿不顾一屑。曾有多少神君天神们想着要将自个家的女娃娃送去玄浮殿,都被天帝给黑着脸原路赶了回去。彼时我思索了一番,想了许久:“或是这天帝的确不喜欢女人罢。”
颜玉当下膛目结舌:“你是说,天帝喜欢男人?”
后来,昆仑顶初见我更是想明白了这天帝十几万年来为何后宫没有一个妃子,有掰指头数了数天界玄浮殿的侍卫,幡然大悟。
可如今看来,我之前的想法,都是空想出来的。这天帝不但是个正常男人,还能将女子的心思寻觅的一丝不漏。至于为何十几万年来坐怀不乱,大抵是可以用颜玉的一句话:公务繁忙,来不及找女人了。
人间的天,不似地府那般幽暗,一眼望去晴空似锦,白玉般的阳光拢了淡淡一层云,街头街尾人烟滚滚,颇为热闹。
恍然忆起了当日与笙儿第一次来凡间的时光,她赠了我一柄伞,后来被人救的时候丢到了大街上。
笙儿走了之后,我依旧记得笙儿喜欢绘着桃花朵朵纷纷扬扬的伞面,特意绘了一样的模子让黑白无常去人间寻上几百柄,送给颜玉做想念。
之后便传闻,司命府中的那一位大人酷爱桃花伞面,最喜欢撑伞起舞的女子。以至于后来有一段时日,每搁几个时辰便有几个姑娘时不时的出现在司命府,站在树下撑着桃花伞翩翩起舞,倒像是排着队过去的。
“你今日怎么得了空,未同你那小表妹说一声么?”我摆弄着摊子上的一个脆皮娃娃,小声问了出来。
他想了想,道:“本就是带你出来的,没打算带上别人。”
我点头,拎着脆皮娃娃道:“你带银子了没?”
他挑了挑眉头,我握着脆皮娃娃瞧了老板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转身扯了扯他的袖子,踮脚凑近他耳根道:“前些时日在冥界同墨玉讨了几万两的银票,可只能在冥界用上一用,你先给我垫上,我回去还给你。”
他抬手摁在了我脑门上,姿势格外暧昧,扬上唇角:“你我夫妻,不必在意这些。”
我倒是还未反应的过来,只见那老板顿时两眼冒着金光,开始笑的更灿烂:“原来是一对璧人啊,恕在下眼拙,这脆皮娃娃可是从送子娘娘的庙宇中搬过来的,得了娘娘的庇佑,二位来年定是要添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添你娘的头,本王可是黄花大闺女……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
余下的半句话还未说出去,便觉得手背一凉,他向前两步,掌心中躺着几枚白石头,满面春光:“承你吉言,我夫人既然喜欢,这剩下的娃娃,全都卖我了吧。”
老板更是欢喜,一连从身后的小篓子中挑出不少样式的脆皮娃娃,我瞧着怪悚然,刚想同他说句话,便被他压了下去:“老板说的对,夫人你来年是该添个孩子了。”
我硬是半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当初只是觉得脆皮娃娃可爱的很,却没想到他真的将整个铺上的娃娃都给买了回来。
撂下一句:“半个时辰之后我府上的人会来取。”后,便做足了恩爱夫妻的模样,携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