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这一日,沉玥姑娘特意的寻了八方鬼市最为平静的一处而架了彩楼。
我原以为,依着她的性子,或许会在最热闹的地方显摆显摆,然是我想的多了。
无常在殿前的楼阁上挂了彩灯,着了焕然一新的衣裳在外恭候。我托着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染了黛色的羊毫却在手指尖打转圈。
身后那偏头看书的人手指从泛了黄的书页子上落下,悠然道:“你对着镜子瞧了好一会了,究竟在看什么?”
菱花镜中尚可瞧见他的影子,我牵了牵嘴角,甚是无味回了句:“本该是我亲自给沉玥一个大点的婚事,可如今挑了最为荒凉的地方,我知道他们兄妹是怕我难做,毕竟当年抚养他们兄妹招惹了不少闲话。”
“你可是觉得亏欠她兄妹的?”他沉稳的气息偶尔见还能听见其碰杯盏的声音。
扔了羊毫抓住镜前的面纱,敷在脸上,“有点吧,许是有些感情。”蕴热的气息罩在嘴边,我侧过身看他:“你应是没见过鬼市繁华的模样吧,今日便带你去看一看。”
他刚挨着唇边的茶,又置回桌上:“甚好。”
天帝果真是天帝,说话都这样威仪。我满是不好意思的拂了拂袖口,打量着他身着墨色锦袍只用了绛色的丝线勾出云朵的轮廓,大气而不失庄严,亦是点点头:“甚好,甚好。”
诚然他不知道我连说了两个甚好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还是被我一路扯到了珠玑鬼市。
往年中都是同着颜玉去摸中弦鬼市的宝贝,只听说这珠玑鬼市没有其他鬼市热闹,每每鬼节都甚是清冷。只是今年同往年不一样,冥王的养女沉玥少君要在这抛绣球招亲,冥府的那些鬼差们同着她兄长殿中的小厮们都来帮忙,于是才添了几分热闹劲儿。
不过大都是冲着沉玥少君而来。
掐着时辰,我算了算还有片刻时间,便想着拖他去旁处看热闹。黑白无常被我提前支去绣楼那边帮衬沉钰与司命,如今便只剩下我两个人在鬼市上游荡。
街市面上的影子的确比旁的鬼市要少许多,新鲜的东西也多了些。往年去鬼市那好东西都被小鬼们一早儿抢了去,每每都落了空。
狐狸娘子在鬼市摆了个摊子,专卖各种人模样的小泥人儿。许是冥界的这些小鬼们大都会思念凡间的亲人,便提早让人在宣纸上绘了模样,届时只需要照着画上描轮廓便好。
“依着往年的惯例,待会儿应该还有烟火。喏,你看见那绸缎上悬着的红灯笼么?那灯笼是出自一鬼之手糊的,不用费事挂上去,它自个儿便能寻着地方悬起来。”我抬手指着那红火的半边天,补了一句“应是同人间的天灯有的一比。”
“是比较稀奇。”我好声讲解之后,他双袖垂地,嘴角挂着浅笑。
狐狸娘子手中的泥人捏好之后,玉指便勾起一旁笔架子上的毛笔开始绘眉眼朱唇。
“让一让,让一让。”
狐狸娘子正提着心给泥人添上眉眼,却是被这平白一扰,手指颤了颤,整个泥人儿便在玉掌中化成一滩灰烬。
“琉离少君说了,今日乃付仪君上的寿辰,狐狸娘子今日不做生意,给付仪君上捏上二十六尊贺寿像。”
听着如此霸道的语气我放下手中把玩的汉白玉扇柄,偏头瞧了过去。他浅声问道:“琉离少君,是谁?”
老板拂了脑门子上的水珠子:“她可是冥王殿下眼前的红人儿,这珠玑鬼市,何人敢同她作对,便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影渊眉头紧了紧,负手似乎正准备询问我什么,我隔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水亮无辜的眼睛,同他轻轻摇头。
“此言何解?”
老板黑不溜秋的脸上只剩下一排洁白的牙齿在上下搅动,拿着袖子低头遮住迎面而来的光亮:“这付仪君上,原是人间修炼万年的老妖怪,听说之前献了一尊绝世仅有的宝贝给冥王殿下,得这宝贝者,可得日月高枕无忧。这琉离上君便是付仪君上之女,听说是冥王殿下亲自起的名儿。这等人物,自然是能在冥殿翻云覆雨。”
语落之时,旁的那一边只听见一个空寂的声音静飘飘道:“小的只是本分做生意,少君今日断了小的财路,才命小的给君上捏寿像,殊不知小的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这两句话真正让我对这小狐狸刮目相看,软着声音同影渊道:“当年他父亲的确给了我一个宝贝,不过是一块渡修为的玉枕。其实他老爹当年乃是同崔判有些渊源,那时候冥界正好缺了打下手的人,便随意封了个上君。至于那琉离么,当年他爹的确是抱了娃在冥殿中同我讨个名字,正巧想到了颜玉,便随口说了个琉离。”
他狭长的眸子似携了笑,嘴角弯起的模样像极了狐狸小仙口中的纸上仙人。“原来,是打着冥王的名,招摇撞骗来了。”
清凉的空气中凝了股沁人的木兰花香,香车铜铃扬声清脆,骏马载着美人缓缓而归,珠帘内的女子弯月眉下一双眸皎若明珠。着了一袭翠色阑衫,骨节分明的玉指相扣,朱唇上扬。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狐狸精罢了,纵然是成了仙,也是排在最末。”她站在香车内甚是高傲的睥睨着矮她一头的狐狸娘子。
狐狸娘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