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的主屋中,不时传来几道激烈的咳嗽声,隐隐夹杂着关心的话语。
“青儿,来,喝口水润润喉,会好些。”柳张氏端着一盏茶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刚刚苏醒的儿子。
床上躺着一个面如枯槁,瘦骨嶙峋的男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茶水。
“娘,我没多少时日了,恒儿她……”刚开口,话还未说完,柳青便捂着嘴不住的咳出声来。
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是面无血色。因为剧烈的咳嗽,一双眼珠子凸起,上面布满了黑红血丝,显得十分可怖。
床边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部,面色担忧,“青儿,快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你放心,就算倾尽柳家全部家业,为娘也要治好你!”
她此生就这一个儿子,这可是她的命根子。
缓了许久,男人总算不咳嗽了,拿开沾满血迹的手,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娘,儿子这身体愈发不中用了。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冬季寒冷,许多病重之人都很难熬过去。往年,这也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不许你胡说。”妇人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只是眼中却泛起泪光。
“这次和往常不一样,娘听高家媳妇说江南有一神医,再难的病症,他也能治好。娘已经打发人给你爹报信,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神医请来。相信这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青是她的独子,她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倾家荡产也得治好他。
高家媳妇田玉芳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认识的能人异士多。
她既然能这样说,那名神医一定是个有本事之人,她的阿青有救了。
柳青却是不太信。俗话说得好,久病成医。
他自己的身子,他比谁都清楚的很。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好转的可能。
死,这些年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却舍不得双亲,更舍不得他的娇妻……赵永恒。
想到他死后,他的娇妻可能会另嫁他人,他那双被病痛折磨的双眼,不由得溢满了嫉妒。
他的女人,就算是他死了,也只能是他的,他绝不允许任何男人玷污她。
“儿啊,怎么了?可又难受了?”柳张氏见柳青面色不对劲,以为他又犯病了,忙关心的问道。
柳青眼中的嫉妒褪去,面上又挂上了悲愁,“儿子自知命不久矣,早已经接受现实。只是可怜恒儿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儿子对不住她啊!”
说到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痛哭。
儿子儿媳感情好,柳张氏自然是知晓的。以前还因此嫉恨过赵永恒夺走了她儿子的全部关注。
现在听到柳青在离世前不惦念她这个母亲,而是关心赵永恒。
字字句句更是夹杂着不舍,心中又酸又涩。话语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能嫁到咱柳家,是她的福分。更何况,这么多年了,她连个蛋也没有下一个,咱还留着她,没有休弃她,她该感恩戴德了。”
“可是儿子要是去了,恒儿她以后该如何是好?”柳青想到娇妻妖娆的面庞,勾魂夺魄的双眸,温柔的脾性,心中划过一抹爱意。同时他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柳青手中的血迹,柳张氏下意识的说道:“不下蛋的母鸡,柳家留她何用。”
她早就看赵永恒不顺眼了,要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一定要将这个狐狸精赶出家门。
谁知听到这话,床上的男人立马蜷起身体,挣扎着要起来,语气更是激动不已,“不!恒儿是我的妻子,谁都不能赶走她!”
男子因为情绪激动,面容变得狰狞可怕。
柳张氏怕他伤了自个身体,忙顺着他的意道:“好好好,咱不赶走她,那就留着她在家里呆一辈子。”
一个没用的女人,他柳家还是养的起,不在乎那点米粮。
闻言,柳青面色好了几许,随即又痛哭起来,“夫妻数载,吾即将归去,独留妻在世,吾不甘啊,不甘啊!”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柳张氏看着痛哭不止的男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良久,两人渐渐停了哭声。
男人眼神变得诡异起来,“娘,我舍不得恒儿!”
“儿啊,你难道想……”知子莫若母,柳张氏替男人擦拭眼泪的手稍微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我儿舍不得她,那就让她一直陪伴在我儿身边好了。这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儿子都没了,要儿媳妇何用,娶她进门就是为了给青儿冲喜。
谁知道她这么没用,这么多年了,不止没有把青儿的病带走,连个子嗣也没有留下。
这种女人还活在世上做什么,不如下去继续陪伴青儿,一直伺候着他。这也是她赵永恒的福气了。
生同眠,死同穴,黄泉路,奈何桥,有娇妻陪伴,他又有何惧!
柳青恐惧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面上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隔壁房屋
过人的耳力能清楚的听到里屋母子二人的言语算计,永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