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渐渐的知道了秦王府和废太子。
有时候,他甚至很羡慕秦王。
因为母妃几乎活在过去的回忆中,懂得亏待了秦王,懂得让他对秦王报恩。
而他,却几乎难以见到母妃的笑容。
母妃对他异常的严厉,整日里让他学会文治、武功,只要一点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就必然会受到惩罚。
在武功方面他倒没有吃过苦,毕竟在千机门已经受过炼狱之苦。
然而,反而是文治方面,他常常因为不过关,被执行家法。
一开始,只不过是戒尺抽手,而后,则是棍棒加身。
直到有一天——
夏侯焱的声音忽地颤抖得厉害,他长睫轻垂,目光空洞得可怕。
许瑾年看着他手指抓得很紧,都露出了坚硬的白骨来。
她心中忽地一动,轻轻地去攥他的手,将他拉到了榻上坐下来。
夏侯焱心中一怔,就看见小姑娘一双清亮的眼眸,蓄满着暖意看着他:“如果是你不想说——”
听着她婉转如黄鹂般的声音,他心尖一颤,那股严寒忽地就悄无声息地隐去了。
他淡然回眸,唇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道:“我没事。”
“你也知道的....就是我身上的毒,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那一天,我终于动了情绪,我对着鞭打我的母妃吼道:为什么我还不如一个一个不是亲生的皇子?”
他眉头蹙起,原本清澈的眸子瞬间布满了寒霜。
“原以为,我这样的控诉能引起她的隐恻之心,然而,她像疯了一般,拿出了皮鞭,在我的背上抽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鞭痕,她一遍一遍地吼道:这是我们欠他的!这是你欠他的!”
那一刻,他便什么都不说了。
在回到王府的时候,他疼的死去活来,才知道她竟然用了毒!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的心中却依旧痛不可遏。
他低垂眼眸,目光凝在窗外的树枝上,上面跳跃着几只小鸟,眸光中竟然有着羡慕。
是在羡慕小鸟的无忧无虑,还是在羡慕连小鸟都能结伴飞翔。
许瑾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是在羡慕小鸟有鸟妈妈带着试飞欸!
小姑娘忽地心中充满了努力,气鼓鼓地说道:
“难道她压根不就是真的母妃?”
夏侯焱眯了眯眼眸,没有回眸,声音轻得若梦:
“我真的是去查过的,我是她亲生的儿子——”
许瑾年一怔。
她定然是不能怀疑千机门的情报的,只是这样一位母妃,护着好姐妹的儿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下毒?
夏侯焱忽地笑了,笑容中尽是凄凉。
“而后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要下毒了,她说,废太子身中剧毒,生不如死,我亦应该感同身受!”
“疯了!她莫非不是疯了?”许瑾年气息不稳地喊道。
“她说整个范家都是欠刘家恩情,而我们母子却欠废太子最多!如若没有废太子,我早就没有了命!”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瑾年终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废太子过得确实不好,但这些年在夏侯焱的保护下,应该尚还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是走不出自己内心那道坎。
“我在那场火灾中,丧失了之前的记忆,况且,当时,我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童,记忆也不深刻。”夏侯焱满脸颓败。
后来他也去查过那段往事。
当时,西努国是冲着皇长子而去的,想以夏启国太子一命还他们西努国的太子一命,然而在混乱中,西努国的士兵分不清楚在一起玩耍的两位皇子谁是夏侯徽,因此,二人同时被挟持而去。
在夏启国的追击下,夏侯徽忽地喊道:“我才是夏启国的太子!你放了我弟弟!”
许瑾年一怔,喃喃道:
“皇长子才长你几个月,对你这个弟弟,竟然如此的痛惜?这是如何查到的?”
夏侯焱眼眸一沉,似是有痛苦之色闪过,良久,他道:
“千真万确,在西努国的奏章里,记录得清清楚楚,当时存活的西努国将士皆是证人。”
许瑾年知道他心中内疚与难过,更痛苦于这难以摆脱的命运。
但被自己的母妃如此疯狂逼迫着他拿命去保护废太子,这样的滋味,只怕他情愿遭遇大难的人是他自己吧?
“那----皇长子为何从来不肯接近你们?”许瑾年疑惑的问道。
夏侯焱沉吟长久,道:
“曾经,我是很忌讳见到他的,毕竟他让我成为母妃心中一根刺,随着年岁渐长,活死人墓的传闻越来越多,我忽地同情起他来,想要去见见他,但是他却从不肯见我,连同所有的人。”
他眼眸灰暗一片,痛心道:“他活得也不容易,抑或是他后悔了吧!”
窗外依旧是一片明媚,然而眼前的少年,却剑眉深锁,像是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他的心扉。
她忽地咬了咬唇角,从一旁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抽出了一根用于针灸的针,微微用了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