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绣花针被丁食指和中指紧捏着,那小小的针孔中,是一条宛若尼龙般的透明丝线,他很怀疑,如若不是为了操作的便利,恐怕这条丝线都看不见。
现在已经肯定,兵工厂拥有一个健全的虚无世界。
这根绣花针在手上停留半个小时后,又重新放下,整个人无助的看着身后灰秃秃的墙壁。
两个小时了。
他都没法进入状态。
幽闭,无聊,最可怕的是孤独。
这种糟糕的状态一针都按不下去,那看似随意的刺绣现在却变的千难万难。
越是犹豫越让他烦躁,尤其在这样幽闭空间中,忍不住的惶恐,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惶恐是怎么产生的。
周围很安静,除了呼气声没有半点东西,非常肯定的是这里也不会威胁他的生命,可就是这般呆着就莫名不安。
这里有充沛的生命之能,他的生命几乎不会消耗,根本不用担心浪费,可若完不成眼前这幅魂绣,他会一直定格在这个封闭空间中。
有点想老乔了,也想海伦,但更想母亲。
如若在地球上,至少有人能跟他说说话。
本想着投入工作,可一拿起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就莫名烦躁。
他清楚自己必须从这种糟糕的状态中走出来。
手指不自觉的出现了鹅毛笔,鹅毛笔在日记本的尖端沙沙流动着,纸面上是那不断破开海面的草帽船,船只后方跟随着一大堆海军。
“又在逃命吗?”丁格喃喃自语,这些天不停观摩《海贼王》,似乎路飞总是在不停逃命,这是他最感兴趣的漫画,可现在却提不起半点兴趣。
手掌按在纸面上,漫画瞬间消失,盲目的看了一眼面前偌大荧幕,鹅毛笔再次流动起来。
沙发,电视,茶几上放着一杯菊花,一个明显发福的女人正靠在沙发背上咯咯笑着,手掌不停拨弄着手机,每每翻动几下,笑容总会绽放一次。
很有规律。
“又在抖一抖吗?”
丁格跟随着女人的笑声也轻笑了一下,聒噪的心绪安静了很多,但笔没停下,沿着客厅转移到旁侧,那是张大餐桌,餐桌旁放着四张椅子,椅背正好高出一尺距离,而在椅背旁是个水果篮,水果篮上是一幅十字绣。
‘家和万事兴’
五个大字裱在画框正中,气势磅礴。
他的家。
生活了二十年。
妈妈说这是镇家之宝,能镇住家里气脉。
看到这巨大的十字绣,那躁动的心安静了很多。
母亲。
为了这个十字绣,他似曾讨厌过母亲。
记得他们刚刚有新家,在他们那小地方家家户户都会挂上十字绣,都是装点门面用的,母亲完全不会十字绣,街面上的十字绣又贵的离谱,最省钱的办法只能自己绣。
那是母亲第一次。
丁格在书房做作业,母亲就跟在旁边,一针一针的过。
一天,两天,三天。
丁格都麻木了,可母亲没停下。
对新手而言,那决然是不可能的任务,一个月了,歪歪扭扭的,根本算不上十字绣。
她很笨!
丁格知道自己母亲很笨,至少那时候她觉得。
“呼....”
重重出了口气,靠在后面的虚无手臂上,眼角竟莫名有些湿润。
现在才发现自己比母亲还要笨,笨的根本没法下手。
“妈,别绣了,这东西交给我姐吧!”
“去去去,你姐搞对象呢,哪有时间管这个,好好写作业!”
“妈,这东西难看死了,根本不实用,挂副画就行了,街面上就有,很便宜,要不挂个老爷像。”
“小孩儿懂个屁,跟你说,这东西简单,按照上面的图纸一针一线过就行,只要耐着性子。”
“妈,你都绣了半年了,毛都没有!”
“再这么说打烂你屁股,没看见我已经找到窍门了吗,什么事都怕没窍门,一有窍门,事情就快了。”
丁格揉着脸,满脑子都是曾经罗里吧嗦的记忆,很多都忘记了,反正从没对母亲抱过信心。
有一段时间十字绣终于从他课桌旁消失了,可就在过年的时候,这幅‘家和万事兴’突然挂在了餐桌上面。
成了!
丁格自己都不知道这幅十字绣什么时间成的。
他也没追究,慢慢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一副十字绣。
现在想来,付出良多啊。
低头看着日记本上的素描,即便只是简单勾勒,也相当工整,尽管没法和清明上河图那般宏伟巨作比肩,可一针一线间,似都是一针针的突破。
呼....呼....
空间内只有丁格的呼气声,‘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仿佛映在丁格瞳孔中一般,旁侧的笑容让他安静了很多。
这五个字,似真将他的烦躁镇压住了。
他妈没说错,这东西能镇运。
该干正事了。
母亲没告诉他十字绣是如何成的,就像现在没人能给他指点一样。
他得自己来。
样本,针孔,这是十字绣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