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炮。”
卫央回身出村,村口火炮林立,群臣有一半跟随来此,都在寒风中低着头静立,卫央一声令下,众人才撕开几乎站在一起的嘴皮子,多有不忍之色。
李东阳是首辅,最起码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所以没留他在堂下听审,那三个豁出老面皮,也才得了李东阳带着一半群臣来“学习”的一幕。
李东阳见炮口黝黑,装弹已经完成,自知阻止不了,只好叹一声苦笑一声,背过身不看了。
他倒不是该杀之人,公平公允而言,此人在步入中枢之后是做了一些实事的,镇压豪强平抑物价延缓土地兼并那是他的功劳。
此人也算得上节俭,他知道天子连给自己修地下陵寝的钱都节省出来盖学堂,故此见好好一个村子要被夷为平地才有不忍。
但他更清楚这三十门炮打下去,天下豪强也该想一想要死要活,朝廷内外都得想一想是不是还要冒着必死的危险加强兼并土地了。
别人可不解。
韩文凑近低声说道:“我等何不劝说?”
“怎么劝?这是事关王法的事情,我等既无大义,又不曾察查,连知情权都没有,还怎么劝说?”李东阳叹道,“看着吧,自此后民心归他。”
“那倒未必,”韩文一笑说道,“可别忘了,这是奉旨办差!”
嗯?
嗯!
李东阳眼珠一转,灰蒙蒙的眼睛多了几分神采。
只要民心归皇帝就一切都好说。
“然而,下官看着皇帝似乎有信任秦国公重于外朝,将家国天下托付西军的打算。”韩文忧虑极了。
李东阳沉默不言。
炮声响过,王家村房塌墙倒遍地烟尘四起。
“再放!”西军营将喝令。
群臣骇然。
他们分明看到西军压根没用太长工夫装弹,不过眨眼之间,子铳退出,更换上的子铳几乎在喘息之间便发射出第二发炮弹。
更可怖的是那炮弹竟不是实心弹,更不是散花弹,一发炮弹落下,轰的炸倒一大片,地上建筑倒塌之后竟几乎与地面齐平!
这是什么弹?
贵勋中,张懋眼神收缩,浑身汗毛倒竖,他是知兵的人,明白这一发炮弹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若当面有骑兵冲锋,这一发炮弹足以收割数十人,倘若是步兵列阵,这一发炮弹足以打垮一个营。
西军火炮,何以强悍至此?
“再放!”
第三道军令下达,间不容发三十门火炮齐鸣。
这时,操炮手旁边的协助才提着铁皮桶,将积雪融化成的冷水迅速泼在炮管上面。
群臣所有人的心态彻底崩溃。
这不是轰炸王家村,这是炸他们的不臣心。
三发炮弹只在喘息之间完成装弹、上膛、发射,三十门火炮,进可攻打一座城池,退可镇守一方土地,那么三百门,八百门,甚至传言中西军所有行军轻量级火炮集合起来超过三千门的恐怖规模一旦发挥出来……
“这只是轻量级火炮,口径不大,是骑兵部队可以迅速转移,三个骑兵可以轻松携带一门的火炮,那么若是他们所谓的中等口径的大炮,所谓战略方面军所配备的重炮呢?”李东阳神魂颠倒,满心只有五个大字,“西军不可敌!”
“瞄准王家大院,”卫央看看天色,“三个时辰后,齐射!”
群臣又一次跪在雪地里。
王家大院有什么?
粮!
那些粮食能毁掉吗?
不能!
“大将军,地下粮仓藏粮万石,财报不知多少,搬运也须数日,不可急躁啊。”群臣们一起苦苦哀求。
卫央奇怪道:“既知经济,何不速去?”
啊?
这,调运民夫总须三五日,眼看着要过年了,等开过年重新组织人手不行吗?
“去不去?”卫央道,“不去?叫王守仁集合全城兵马,这粮仓,全数送到大内。”
群臣慌忙劝道:“天子垂拱而四海平定……”
“靠谁平定?靠你们?”卫央鄙夷道,“正经人能靠你们?”
传令兵飞驰而去,不片刻,王守仁沉着脸,带着成千上万的军卒来了。
汪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发一根窜天猴儿,四面八方冲来数万人,有的衣衫褴褛,有的面黄肌瘦,有的桀骜不驯,有的携家带口。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无不要么身上披一块甲,要么腰里悬一把刀,一百零八人一队,三队一营,三营一卫,三卫而军,竟已经有行军姿态,不是很整齐,但也不乱哄哄的冲了过来。
群臣尤其贵勋都快憋屈死了。
这些人,他们都见过!
不错,都!
这个营去过那个家吃过饭,那个卫去过这个家拿过钱,就连其中七八岁的孩童都按着刀柄,一口一个“大将军叫我们来的,你给不给吃”。
土匪!
流寇!
国贼!
王八蛋!
群臣贵勋们心中齐声大骂,可看到数万人冲到面前山呼海啸一般,齐声喝一声“见过大将军”,他们便怂了。
“很好。”卫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