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越看华山派的收入越心惊,作为不算地主的地主,华山派如今也算是站在剥削阶级里的一员,纵然有仅次于西军的好名声,可那数据看来依旧触目惊心至极。
华山派开辟的土地是承包给山下农户耕种的,岳不群以华山派的名义,整体给官府交租四成,这已经算是少的了,剩下的六成,华山派取两成,只剩四成留给农人。
要按照别的门派的佃租而言,华山派已经算是仁义至极了。
少林派的地租不算低,他们不必给官府交税,故此收五成佃租,但分散在各田庄的寺庙还要收至少一成,再加上承包大片土地的地主再收一些,留给佃户们的已经不足两成,这里面还要承担一部分原本分摊给各寺庙的赋税,毕竟租庸调虽是古人事,但今人换了个方式又把剥削留了下来!
武当派田产也很多,甚至比得上龙虎山张天师那一脉,佃租也不低,不过武当历代掌门人都比较清淡,收上去的佃租时常都又发了下去,名义上给了佃户,绝大部分却都进入了各层盘剥之人腰包里。
而后便是嵩山派,嵩山派在河南地区良田千顷,还经常和少林派闹矛盾,毕竟离得近,门下弟子一闹矛盾,佃户们自然也跟着彼此对立,两派也从未阻拦过,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小事情。
“咱们华山派的田产在武林中算是较少,大部分还是自己开辟的,赋税比别的门派高得多,但留下来给农户的也少得可怜,这么下去恐怕是不行的。”岳不群扔下书本回头道,“师妹,今日我下山看了一下,山脚下的农户中已经有凭借银子多进行土地兼并的人了,山外更多,华阴县已经有专门打理咱们的土地给地主老爷的佃户,六月份的那会子我去看的时候,还记得他们是种着好几亩地的农户。”
宁中则很奇怪,那为什么把土地丢了?
“大概是所谓的转包了吧,我听说有人在其中做事情。”岳不群神色忧虑有些担心。
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年,华山派名下也会出现一大批依附于华山派的地主,华山派也会变成少林武当甚至嵩山派那样的民贼。
这不是岳不群想要看到的。
他本就是个读书人,又极爱惜自己的名声,如今眼界开拓,更明白华山派虽然练武,江湖中也算是一个大派了,可若农人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活路,这天下都会完蛋,何况一个江湖中的门派。而且如今天下已经启蒙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学者有其能”的混沌意识,若是华山派名下依附着的地主多而农户少,华山派根本也会随之动摇!
“西军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咱们学人家也好啊,”宁中则叹道,“农人没有地,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华山派虽大,也恐怕很难抵挡农人的拼命冲击,只可惜,咱们没法子把西军的规矩也学来。”
她痛恨官府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她看来,地税太高盘剥太狠逼着农人没活路的第一个该杀之人就是官府里那些贪官污吏。
“咱们开辟的土地,咱们且只收取两成地租,到年底又返还给各家各户小半成,官府不由分说拿走四成,还要征调农夫修缮城池,戍边打仗,再加上各种税负,咱们都承受不起,何况是一贫如洗的农户。”宁中则建议,“倒不如引西军进驻关内算了。”
岳不群笑道:“西军的到来是阻挡不了的,卫央这些天算计的岂止是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他恐怕也在算计武林中的这些大派。”
那是自然。
宁女侠多次跟卫央说过,这武林中小门小派欢不欢迎西军难说但那些大派一定不欢迎西军。
在西陲,管你是什么佛门道家,要建立自己的经济地位你就得交税,要不想要经济地位你也没有别的地位。
少林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没有在西陲站稳脚跟?正是因为卫央在这些武林门派设立在西陲的据点手里抠出的钱太多了。
金刚寺如今在山上,可也耕种着一些土地,他们没敢给别人承包,自己耕种得交税,按照人均土地面积,超过一亩加一些,哪个不交税,送你去见佛祖,谁说也不管用。
这就难免让那些名下田产太多的武林大派对西军进入关中地区抱着抵触的情绪,谁也不知道过了潼关,还有什么力量能抵挡住西军的铁蹄,以及他们那吓死人的政策方略。
华山派不怕,他们本就没多少田产,何况交税对他们的影响也不大。
“我估计,西军彻底拿下关中之后,咱们华山派应该会用一种新的方式管理这部分土地,”岳不群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打开柜子拿出一摞书信,这是这些年他们和卫央往来的书信,“咱们第一次去西陲,回来的时候卫央给咱们提过农场,后来的书信中也提过‘国营农场’这个概念呢。”
这有什么用?
宁中则帮着翻出来,打开来一看,果然有几次提到过经营农场的提醒。
“早年间,咱们就在一部分土地上试着运行了一下这书信里说过的农场,不过目前看来和一般的土地耕种方式没什么太大差别,”岳不群忽的一拍额头,恍然了,“还是因为整体的土地政策没变,朝廷的土地政策不变,华山派经营农场也还是那个老样子,西军不到,这土地和人口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