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有僧人,数量也不多。
这些僧人大多都是游街串巷的游僧,以澄空为其中的代表。
澄空也曾是人上人,早在察合台人在此的时候,由于北庭守将以及周边部落不喜察合台引入的想法,僧人在这里的地位还是颇高的。澄空那时候是达官显贵的座上宾,讲解佛法也算是个拥有许多虔诚弟子的僧人。
可北庭光复之后澄空的日子就越来越过得艰难了,如今的北庭信佛的民众还是有许多的,可卫央不相信,各级衙门也不相信,至少不好当众相信,澄空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无奈之下只好拿起了梆子和锣,在衙门里应聘了一个打更的职位,每日只做些报时的工作了。
今日,有朋友找上门来,澄空在自家的小房子里做了一顿斋饭招待。
朋友自哈密来,见澄空家徒四壁唯吃饭的一点家伙,心中不由恻然。
这是个很有本事的人才!
他能诗善画还能拨弄丝弦,小时候便习武有一身好武功。
最难得是这人做事很有恒心,认定的目标不撒口。
这样的人物藏身于这种地方着实太可惜了!
“澄空师父,你就甘心这样浪荡度日下去?”朋友看着白花花的面条先问道。
澄空连忙摇着双手道:“莫害我,贫僧怎会是蛰伏之人?这话叫大军听到可了不得,快吃,吃完饭贫僧带你去看看山川景象,咱们只谈风月,千万莫害我,谢谢。”
朋友好笑的问道:“你就怕成了这样?”
“卫小郎不喜这些,那也是他的机缘,僧人么,规规矩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自己养活好自己也就是了。”澄空坐下说,“施主此来,为名为利?”
“只是来看你,我可不会破坏西陲如今的好形势。”那朋友吃了两口面条,比以前的澄空亲自做的斋饭少了许多好味道。
他皱了下眉不由再劝道:“一年一身本领委屈在这里着实可惜了……”
“从军去吧,贫僧自小就怕死的很,不敢;经商罢,有没有那个心愿。倒是衙门里给的打更的活儿挺好,有一口饭度日就好了,奢求那么多做什么。”澄空说。
他的确不想那么多,想那么多的都被卫小郎给灭了。
不过这人的确是个好人物!
他警惕地瞧了瞧那个朋友,心中想起了前几日接受培训的时候背诵的那篇文章,那是军情司发给他们这些人,以及所有愿意学一点本领的人的课本,上头说,要常抓“反间谍工作”长久不懈,其中就有敌人利用曾经的关系网拉拢关系的警告,其中有一些做法,正是“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这样的托词之下的言外之意。
那……
他不动声色请那人吃饱饭喝足水,待要细心查问,问不了两句,门外有人来敲门,有人道:“澄空师父,起来了么?”
澄空大吃一惊,这可算是他的顶头上司,管着全城更夫的衙门押司。
他慌忙擦干净手过去开门,人家是从哈密来的北庭侯的心腹。
“澄空师父有礼。”那人进门来和蔼可亲道,“有客在?也好,三两句话说完,你当早些歇息,这样,今夜起,你就不要打更了,大将军得知你有一身好本领,要拔擢你去当个僧录司的节级……”
话才说完那澄空头摇的仿佛拨浪鼓一般。
僧录司是什么好去处?
是个好去处!
那是有官身的衙门,僧人在里头也可做官。
可澄空不敢想着做什么官儿,他只想平平静静过自己的日子。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这是大将军点的名,你若是不愿,可写个报告递上去,我也只是个通报来的而已。”那人笑着说,这也是许多民众推荐的。
澄空心里直叫苦不迭,谁闲着没事把他往火坑推?!
“打更的事情一日也不敢停下来的,下官安排人已经顶替了,澄空师父,你若是果真不去,我在安排你回来也就是了,不妨碍,啊,你忙。”那人又笑眯眯出门去了。
澄空心中如吃黄脸,他埋怨那些闲人:“都知道贫僧是个一心侍奉佛祖的人,何必要推进火坑里受罪?”
倒是那朋友喜形于色笑道:“北庭侯亲自点了你的名字,那便是真真看中了你的本领,僧录司也不是什么要紧衙门,去就是了,怕什么?”
澄空一时没忍住嘀咕道:“大将军睁眼就要杀人,哪一个胆大的敢在他手底下做事?一言不合便是斩首的罪过,贫僧胆子小……”
“那你想想拒绝的后果,除非你愿意浪迹天涯!”朋友好笑地道,他是真心实意为澄空高兴。
澄空满眼茫然,他不懂卫小郎怎么就看中他了呢。
“北城的无空师兄,东城的弘通师兄,他们岂不是更好的人选?”澄空不明白,看了看朋友想请教其中缘由。
朋友犹豫再三劝了句真话:“只怕看中的便是你的根脚清白的缘故了,且记着千万不可与各路诸侯有过多的交往!”
澄空心里一惊脸色越发愁苦起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北庭城各个职位都是太多人盯着的一块块精肉。
如今他若是当了僧录司节级,只怕紧接着便是什么少林的人,什么五岳剑派的人前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