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赤红的烛光映照在马神婆狰狞的面孔上,使她看起来真的如一只凶神厉鬼一般,村民们从来没见过马神婆这个状态,无不心惊胆寒。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赵大姐怀身旁的孩子身上,指着孩子煞气腾腾地说:
“除非你们把这个孩子供奉给本仙当作童子,否则临水村休想逃过灭顶之灾!”
孩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哇一下就哭了,小手紧紧攥着赵大姐的衣襟,似乎已经把她当成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赵大姐赶紧直起身,将孩子揽到怀里,一边哄着他,“呜呜呜乖乖,不哭不哭,有赵婶婶在,没事的……”一边不由地侧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马神婆直勾勾的视线。
把孩子供奉给“神仙”,这是拿活人祭祀啊!
赵大姐赶紧又磕了个头,按照先前马神婆传授自己的话术开始与这个“山神”斡旋:
“山神大仙!您大人有大量,我们这些村民有眼无珠触犯了您,现在我们知错了,改天我们一定给您修筑庙宇好生供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这次吧。”
被“山神”附体的马神婆闻之,更加吹胡子瞪眼,两手叉腰,破口大骂,几乎是把村里每个人都给点名骂了一通。
众村民只得忍气吞声,头都不敢抬。
赵大姐继续赔起笑脸说道:“山神大仙!您看咱们村里这不是也糟了报应了嘛,死了两个,一个魂魄被豺狼大仙勾走了,咱乡亲们赖以生存的牲畜都死了,这下半年还不知道靠什么过活啊……”
“那是你们活该!”
“是是是,我这不是求您嘛!”赵大姐护着孩子,咬咬牙,心一横说:“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您要实在气不过,您把我这把老骨头带走吧!”
“哼,本仙要的是这个孩子,你有什么用!”被附体的马神婆摇头晃脑地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语:
“这孩子本是金身童子转世,命中有此凡间一劫,我欲收他为童子,助他修行。
你们若是识时务,明日午时高搭法台,让童子以烈火焚去凡躯,将骨灰撒在蛰貔山,便是功德一件。否则……”
她凶狠的眼光中透出一丝狡黠,“否则五日之内,不光临水村,全县城的人都会死!”
一说全县城的人都会死,村民们愈发人心惶惶,有的人已经开始小声抱怨:“他娘的,凭什么一个县城几万人要给他许家陪葬?”
汪守义一直没有说话,尽管为了避免村民说道自己,他也跟着跪下膜拜“山神”,但不像其他人那样低眉顺眼,目不敢视,而是一直在偷瞄着马神婆的一举一动。
但这会儿,他也有些不太理解。
以烈火焚去凡躯,这话是要他们活活烧死这个不到三岁的孩子!
这不太像是那个马神婆能说出来的话。
而且如果说马神婆先前的那些所谓“做法事”看起来只像是有些蹩脚的表演,那么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语气神态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那贪婪的眼神近乎野兽,简直就像是要吃了那个孩子一样,这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装出来的范畴了。
赵大姐也有些不敢置信,“山神大仙啊,您要不再看看?这孩子怎么会是‘童子’呢?”
“山神”却不管不顾,将头一撇,“得救之法本仙已经告诉你们了,明日本仙在蛰貔山若是收不到童子真灵,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说罢,马神婆像失去了意识,双臂展开呈一字型,直挺挺仰倒。
见屋里半晌没有动静了,赵大姐身后有人拍了拍她。
“哎,赵大姐,那山神是不是走了?”
赵大姐不敢确定,刚想站起来看看,正在这时,马神婆又噌一下坐起来,赵大姐吓得两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哟,咋都还跪着呢?都起来吧都起来吧……咳咳咳……”
马神婆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气,连同咳嗽也恢复如初了,而她方才以“山神”的身份说话的时候,却是一直没有咳嗽过。
被问及是否记得刚刚的事情时,马神婆摇头否认。
“看来是请神成功了。”得知方才发生的事情后,马神婆心暗地里有些沾沾自喜。
俗话说“心诚则灵”,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虔心诚意地每日拜神诵经,但以前的“请神”都是靠自己演技坑蒙拐骗。
这次一定是山神感受到了她的诚心,所以果真亲自附上她的身体了!
擅长骗术的人,往往会先骗过自己。
此时的马神婆已经完全忘记了“山神地母”不过是她自己杜撰的一套说辞。
或者说,她更加坚信了能够参透神明的旨意就是自己的天赋。
毕竟“山神”都应她所愿亲自上身证明了她的正确性,还有什么需要怀疑的呢?
这样想着,马神婆的目光投向了赵大姐身后的那个不到三岁的孩子。
既然山神要收这个孩子,那么她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神明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