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魆魆的河面上,雾气颜色愈来愈深,已经接近暗黑色了。
天空的颜色忽明忽暗,时而赤红如霞晚,时而幽蓝如冰窖,时而墨绿如阴曹地府。
黑暗潮湿的雾气中,李顺渐渐失去了对于昼夜阴晴的判断,只能凭借感觉推算时间。
现在大概是他离开沙棘县的第三天了。
巫瑾手上的拂尘此刻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羽毛,像熊熊燃烧的烈焰,在这片晦暗之地里发出赤红的光亮,指引着李顺一行人继续前行。
李顺跟在巫瑾的身后,看着她身上的鹤氅,不知是否因为光色的影响,变得像是一件火红的长裙。
他的脑海中回忆着之前与巫瑾的对话。
“镜花前辈,你说的‘修魔’究竟是什么意思?”
巫瑾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李顺,你知道这世上的‘神’与‘魔’是如何而来的吗?”
“不知。”
“这世上曾经有两类法门,一类专注修炼‘灵脉’,也就是令气血与天地灵脉相合,以此调用天地之灵气。”
“您说的是‘乾健坤顺之术’吗?”
“这是如今的称呼,曾经千余年前的人们称其为‘成神之术’,而修炼成功的人也就成了最初的神明。”
“修炼成仙,我虽见识短浅,却也颇知不少以此为追求的法门道派,有炼丹的、练气的、打坐悟道的、拜神祭祀的……古往今来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但真正能成功的寥寥无几。”
巫瑾举起手中八卦盒,“据我所知的,此物应该是这世上唯一留存的成神之法了,但它对于缘分以及天赋的要求都极高,真正符合要求的,恐怕百年也难有一个,更不必提需要极为长久的修炼。”
镜花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李顺,“人生须臾区区不过百年,若无强大的悟性,或是‘天生拥有灵脉’的异禀体质,只怕穷尽一生也连皮毛都难以摸透。
“因此,早先修炼至大成者,便成了最初的神明。”
“那么您说的另一种是什么?”李顺追问。
巫瑾神秘一笑,“那些没有修炼天赋的人,也希望借用天地的力量,经过无数的尝试,他们发现,世间万物的运转似乎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数,世人称之为‘因果’。
“想要违背‘因果’是不可能的,但却可以借助某些手段来窥知,甚至干预短时间内的‘因果’,只不过需要付出与之对等的‘代价’,代价也许是某些物件,也许是某个人的命运,只要‘代价’恰当,理论上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但这种法门被成神之人视为旁门左道,也就被冠以‘修魔’的称呼,但对于本门的修炼者而言,它还有个特别的称呼——‘通天晓地之术’。”
李顺恍然大悟,难怪阮从衡与巫瑾施法的时候都需要破坏一些看起来很珍贵的宝石,原来那就是施法所需要的“代价”。
……
在巫瑾手上赤羽的照耀下,李顺这才注意到,河流两岸的黑色花似乎越来越大了,此时竟然已经快有半人高了!
“镜花前辈……”
巫瑾打断了他的话:“你想问遍地的花是什么吗?”
李顺心头一惊,这个女人莫非和玉鬟一样也能够读懂他的心思吗?
巫瑾的眉头微蹙起来,“那是‘蠡花’,与‘胧’所共生,和‘魑魅魍魉’一样,都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这些东西,依本座看来,不过是些不会动的花而已,似乎也并无什么危险的。”一旁的端木瑜说道。
巫瑾的语气却变得严肃起来:
“‘胧’以人的恐惧为食,而‘蠡花’的香味可以使人产生恐惧的幻觉,不断诱导误入其中的人,使其精神崩溃,最终被它的本体吃掉。”
只要害怕,就可能随时被这遍地的花所吞噬,李顺感到心头一阵恶寒,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这件事。
但越是控制,越是会不自觉地在意这种浓烈的花香,来时的一幅幅场景不自觉地在他脑海中依次飞速闪过。
他突然想到了来时那个疯老头的叮嘱,便把老头的话告知了巫瑾。
“遇马不可骑!天晴走树荫,天阴走水底!狐黄灰是亲,白柳豺是敌!有人唤你别回头!闻到花香莫吐息!”
以及“七日没回来就远走高飞吧”的叮嘱。
端木瑜对此十分不屑,“亏你能一直记着这种疯子的胡言乱语。”
“可是我确实是根据他的话才能顺利找到镜花湖的。”李顺辩解道。
“那么,李顺,”巫瑾神色凝重地问他:“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
李顺心中猜想可能是某种类似预知的能力,毕竟乡里的一些神婆有时也会用疯子说的话来做文章,有些人们会相信,疯子有时可以接收常人接收不到的信息。
这种解释不光端木瑜和玉鬟不信,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巫瑾却给出了另一种更令人咋舌的解释:“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