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内外戒备森严,与上一次来时已迥然不同。
“阮家死了多年的老爷竟然复活成吃人妖精”——这样的传闻不胫而走,自然不乏胆大好事者前来阮府想要看看究竟。
前院,数十家丁拿着棍棒阻挡好奇者进入。
后院,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有人盯梢看守。
幸而阮府是依山而建,后院外沿着山体陡坡上去就是一片密林。
某棵壮硕的树冠上,李顺像只猫头鹰一样蹲着,极力眦目远眺。
府内的宅邸院落尽收眼底。
竹柏交横的后院,惟中央一口黢黑的洗墨池随威风泛起斑斓的涟漪。
阮小龙端坐池畔石桌前,正庄然提笔作画。
时而肆情挥毫,时而驻笔遐思,纹金的缎袖随白玉般的手腕挥动摇曳。
若是不明真相的旁人看到,一定夸赞这幅诗情画意的场景。
但唯有见识过那池下洞天的人,才能体会眼前墨色的晦暗与恐怖。
只是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真切他的画上究竟是什么。
“要不隐身近前看看?”玉鬟问道。
李顺摇头。
从女鬼身上得到的“半吊子”隐身能力,在使用时必须先晃住对方的眼睛。
李顺坚信对方不是一般人,这样简单的法术很难让他中招。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就立马佐证了他的观点。
阮小龙抬起画笔,以拇指比划着,像是在给某个实物测距。
“他在画谁呢?”李顺琢磨着朝他比划的方向看去,在层叠交错的叶影下似乎真有一个人。
那人逐渐从竹影下款款走出,步至阮小龙近前,似俯身观瞧他方才完成的画作。
李顺这才看清,那不是旁人,正是在衙门里污蔑他们的孙巧娘。
玉鬟勃然大怒,“这两人果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恰在此时,阮小龙握笔的手突然转向李顺所在的方位,把他吓了一跳。
他眯起一只眼睛,拇指摁压着笔杆左右摇晃,简直就像是对着李顺取景一样。
李顺感到脊梁骨寒意顿生,身上汗毛唰一下全都立起。
被发现了?
自己所在的位置,且不说距他千米远,至少是在密叶遮蔽下的,谅他有非同寻常的视力,也是几乎不可能发现自己的。
但阮小龙紧接着居然挥了挥手,像是在同他打招呼,身边孙巧娘也循之望向此地。
这一下把李顺惊得一个趔趄,朝后一仰,险些掉落。
啪嚓一声,脚底所踩的树枝断裂!
“岫玉之枝!”
李顺惊魂未定地悬在半空中,幸而及时用“岫玉之枝”将自己拴在了树干上。
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下想不被发现都难了。
果然,后院外看守的家丁闻声赶来。
“什么人!”
“怎么办李顺?”玉鬟露出利爪,“杀进去还是先撤?”
“先等等!”
李顺撇下一截树枝扔到脚下灌木丛中,带头的一家丁果然中计,循声钻进树丛查看。
李顺瞄准他的脑袋。
“岫玉之枝,解!”
身子直直落下,不偏不倚,正砸在此人身上。
后续家丁慌忙追上前来,“喂!阮柿子!你没事吧!”
“阮柿子”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地走出,“哎哟!真特么缺了德了!让断了掉下来的树枝给砸了!”
其余人唏嘘:“唉!你怎么老是这么倒霉。算了算了,没事就行。怎么样,刚刚瞧见啥没?那么大动静哪来的?”
“阮柿子”仰头看树上被撇裂的枝丫,“没看见啥,估计风太大了,把树枝给吹折了吧。”
“哦哦,那没事就行,赶紧回去守着吧。”
“阮柿子”心中窃喜,“看来我在伪装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
“别臭美了,”玉鬟说道,“你这样能瞒得过阮小龙吗?”
然而,在下后院外的那陡坡时,李顺就发现,阮小龙和那孙巧娘都不见了。
惟石桌上留下那张画纸,以砚台压着一角,随风上下飘摇。
李顺站在阮柿子之前看守的墙角处,左右观瞧,并无异样。
一直到暮色降临,阮小龙与孙巧娘也未再露面。
李顺匍匐在阮府后的陡坡上林地里,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
鼓打一更天,月明星稀,看守的家丁们已经开始打瞌睡。
鼓打二更天,万籁俱寂,李顺蹑足潜踪,攀上阮府院墙四下观瞧。
东西厢房、东西耳房,黑灯瞎火,似乎每个人都已陷入沉睡。
鼓打三更天,西侧漆黑的厢房陡然亮起灯火。
那不是普通油灯的亮光,而是泛着幽魅的蓝色,与李顺在墓穴的石室里见到的灯光极为相似。
紧接着厢房的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而又陌生的身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