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甲被一众人抬下前线,生死未卜,自此再未出现在连江城里。小乙和小丙后来多方打探也没找到老甲的踪影,士卒们都说老甲不是死了,而是蒸发了。死人还能留下一具尸体,而老甲连那杆刻着三百九十九条刻痕的长槊都没了踪影。
又有人说,老甲是被老天爷收去做神仙了,是飞升了。小乙、小丙还有老甲的一票弟兄都是不信,说老甲成了仙,也一定会托梦的……
士卒们众说纷纭,但老甲自此是没了踪影,人们也自此没有见过老甲,就连是做梦、见鬼也没见过老甲。
再后来,老甲就被人淡忘,连着那根长槊也被忘了。说些人就是这样,他有脑子有功夫有阅历,他在时军中还有他的传说,一旦他不在,他的一切都会随风慢慢而逝,他注定不是“命”这场戏的主角,而谁又能成为“命”的主角呢?
万般都是命,是半点不由人啊。
说回连江战事。
江面,一线火光。
种布太短站在扶桑海船之上,火光在他眼中跳动,背负的一双手紧握。
有太多太多的性命攥在他的手里,他挥一挥手边有成百上千的人替他送死,但就是能决定数万人性命大种布太短,此刻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神助。
他觉得他有王命,因此,他觉得自己可以攻下江左的土地,成为扶桑江左属地的藩王。
罗三炮站在种布太短的身后,他佝偻着背,须发皆白,一身老儒的打扮。他一双眸子里也跳动着火光,那高高蹿起的火焰,似是比种布太短的还要火热。
连江之战,既是种布太短的关键一战也是罗三炮人生关键的一战,胜了他便是扶桑的无双国士,败了他就只不过一条被种布太短收留的野狗……
城墙之上,王飞虎气喘如牛,他浑身上下皆是血污,犹如浴血。他一手舞槊,一手架刀,左右冲杀御敌,但倭贼已打开了缺口,双方围绕着那小小的破口搏命拼杀。
对倭贼而言,那小小的缺口里冒着金灿灿的光,那背后有金银、酒肉和女人。
而对江左将士而言,那小小的缺口是阎罗惺忪的睡眼,一睁开便是家破人亡、尸骨无存。
一令兵跑来,见城墙之上已插不上脚,只能在城下高喊道:“琉璃门夺回来了!琉璃门夺回来了!琉璃门夺回来了!”
令兵连喊三声,如战鼓三擂,江左将士的战心更盛,冲着那倭贼便是顶了过去,刀光剑影下是血浆飞溅。
倭贼的攻势霎时受阻。
海船上。
种布太短看着城墙上鏖战的将士,又看了看一旁已被烈火覆盖的宝船,狠狠地咬了咬牙,开口喝道:“织田家将、大将亲卫,和我一起上!”
众人一愣,竟是没想到种布太短要亲自上阵。
众人还想拦阻,但种布太短根本不给他们阻拦的机会:“吹响王乐,扶桑的将士们,扶桑王的神威会庇佑我们,随我冲啊。”
种布太短这般说着,腰间宝刀正宗出鞘,射出一线寒光,他脚下一点已是跃上云梯。
家将与亲卫见状也只能随着种布太短的脚步向连江城墙冲杀。
而城墙上的倭贼先听到那振奋的王乐,又眼瞅着种布太短这位大将出手,心中都是振奋,高喊着:“种布将军来了,大家冲啊!”
随着这一喊,一众倭贼不要命似的向着江左将士冲杀,战势陡然胶着。
而那种布太短身手确实不俗,手中“正宗”更是扶桑国内的神兵。三刀便斩倒江左三名士卒,眼睛一转,正对上王飞虎一双火热眼眸。
烈火碰烈火,火势冲天!
王飞虎长槊在手,当头便是一槊,而种布太短手中“正宗”一架,使出一招汲心一刀流。
刀光如雷劈电厉,在夜色中接连闪出两瞬刀星。
星闪又灭,王飞虎手中的长槊也断成了三截。
王飞虎一愣,将手中断槊朝种布太短一扔,向后猛退一步。他将钢刀架在肩上,摆出一种奇怪的架势,一双眼睛盯着种布太短手中的倭刀,心道:这倭将手里的兵刃不简单,能将长槊斩成两半的兵刃已不多见,更别说着一击断成三半的,要是被这那刀碰着,可别把我活剐了,得想个办法不碰着那把刀,一击必杀。
种布太短见着王飞虎那奇怪的架势,心中也是一紧,这王飞虎的悍勇他在船上见过,不敢掉以轻心。他双手握刀,对着王飞虎挑衅道:“江左将军,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刀吧,这刀斩过三十四个扶桑名将的脑袋,正差一个江左将军呢。”
王飞虎冷哼了一声,肩上长刀一甩,刀光如白练般铺展开来。他使的这一招正是白猿通背门下的通背刀法,是放长击远的手法,钢刀如白练铺展,能斩五步之敌。
种布太短见王飞虎在五步之外挥刀,心中不屑,但眨眼王飞虎手中刀光已扑脸,他大惊,忙是挥刀抵挡。
只听“砰”的一声,王飞虎手中的钢刀已断成两截。
王飞虎看着断刀,鼻头、额头还有后背霎时都被冷汗打湿,一瞬间他已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觉。
他咽了一口唾沫,眼珠向种布太短一转。
——眼眶是猛地一颤。
种布太短的眉心处赫然绽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