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让陆澄为她剪下一捋头发,作为“替代纸人”里代表“易安”的部分;她也为陆澄剪下一捋头发,作为“替代纸人”里代表“陆澄”的部分。
旧唐有句古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如果以泰西人科学的观念会难以理解:普通的生物新陈代谢,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但其实,无论是旧唐的巫术,还是泰西的巫术,目标的一部分,都可以成为指向“目标”的指针。
泰西人鼓吹科学万能,私底下不废巫术,却劝唐国人抛弃一切神秘手段,这双重标准的心思实在叵测难料。
就现实而言,现在各国司法机构推广“指纹”侦察手段,单单是泄露了“指纹”的情报,就会被侦察部门抓着要害。
那么,如果让一个巫术的施展者得到了目标的“发肤”,目标的情况只有恶劣十倍、百倍。
所以,在巫术盛行的古代,发肤不可毁伤,这犹如子女向外人交出了命门,是让父母伤心欲绝的事情;
而即便在巫术潜踪的现代,易安也只有和她心爱的陆澄重新建立无比的信任,才有勇气提出为他制作B级“替代纸人”的要求。
——B级“替代纸人”还没有为守护目标转移诅咒,就会通过目标提供的毛发引导,汲取目标的部分生命力,让目标先折了寿。
没有互信的人是无法接受制作“替代纸人”的。
顾易安把自己和陆澄的头发郑重地包好,先存进放祖传首饰的柜子,向陆澄道,
“我制作第一个B级‘替代纸人’是从零开始,花了三年;
制作这一个替代纸人只需要二周的时间。
——二周里,纸人会吸取你一年的寿命,你可能会发烧、重感冒、做噩梦。
咖啡馆的其他队友到六月上旬前都很忙碌——亲爱的,不如你也暂时停止一阵卍字会调查,好好休养,等我们的道具都准备周全。”
陆澄道,
“——纸人里也有你的部分。二周里,做纸人的你也会折寿和生病的。日常的行动我还要进行。
——至少,我要照顾生病的你,给你做饭,给你暖床。”
顾易安嫣然笑了,
“男人是很脆弱的生物,我可不指望你病了还能坚持——到时做不动饭,就给我订高卢餐厅的外卖。”
“没问题。”
陆澄一口道,他的账户里还躺着十五万银元呢,可以顿顿吃大餐。
接下来的半个月,刀笔易安、匠人小王忙于制作道具,乐师婷婷去考大学。
黄猫甲寅还问陆澄借走了巫师周绵——它需要可靠的庙祝主持“城隍出巡”的仪式。
往年潘家做城隍香会长时,或者自己主持“城隍出巡”,或者聘请章,到了最近几周,陆澄和易安鱼水相融,心里早把白小姐抛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的近况如何?这几个月她在黑船公司挖掘到了什么?
陆澄又想念起白晔来,很想念——在陆澄的小弟都忙不开来,两个官方调查员盟友还在养伤的时候,白晔还能行动吗?
陆澄向方存仁打了一个招呼,翻检起方存仁书房里完备的《魔都评论》。一口气翻完了最近二周的《魔都评论》,陆澄不禁有些焦虑
——他没有看到这二周的《魔都评论》有任何署名“白晔”的文章。
——白晔曾经说过,如果《魔都评论》还有她的署名文章,就证明她还活着。
——但现在《魔都评论》上再没有白晔的文章,陆澄也没有等到白晔报信的“猫头鹰缚灵”,虽然不说明白晔已经死亡,至少她的情况绝对不轻松。
“报纸上有你挂念的人吗?”
方存仁问道。
“一个游侠朋友。聪明,活泼,勇敢,正义。我在为她的生死担忧。我没有看到报纸上我们约定的暗号。
——她也在调查‘黑船公司’。”
陆澄道——他自责自己疏忽了白晔。他可不想给白晔写一篇漂亮的悼词,他只想看白晔还活蹦乱跳着。
“方便告诉我他的大概吗?我是炼金师,幻海的‘游侠’我认识不少——或许,我能提供你一些信息。”
方存仁擦了擦镜片道。
“她是一个唐人女游侠。”陆澄道。
方存仁擦镜片的手凝住——这一生里他认识和合作的游侠不少,但是唐人的女游侠只认识一位,但那一位女子可是一切唐人游侠望尘莫及的领袖。放眼世界,也没有哪一个游侠调查员是她的敌手。
——她是方存仁小说里那些剑仙的真正原型。
——那个唐人女游侠,怎么会屈居在幻海这个小小的池塘呢?连叱咤幻海的洪盛帮主许敬尧都不过是她的学徒。
那个女人又怎么会和眼前这个年轻的陆澄有关系呢?
如果她还在这个世界,一次乌贼雨的异常事件又怎么会让整个幻海震动,“黑船公司”又怎么会成长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幻海毒瘤呢?
前朝有多少亲王、总督、提督,死在她的剑下,何况那个泰西捕鲸水手的培理的头颅。
方存仁凝视陆澄的面目——依稀之间,他和红莲的“智多星”竟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