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君道”臣闻秦战于邯郸经年,顿于坚城之下,师老兵疲,乃其隙也。引兵而至也,秦乃尽退,守河曲之地,居齐晋之要,攻之不得。乃复退陶,臣不能得意。此用兵之善者也!“
秦王道”王龁之兵得离邯郸而无损者,盖由将军郑氏固守武安,赵、魏两军皆不得弃武安,而向王龁。非寡人之谋也。“
春申君道”郑氏大忠似奸,非以王英明,焉得及此!“
秦王叹息道”既为王也,不得自专。依律当以法收其家!应侯荐郑氏于寡人,郑氏临阵降,应侯当斩!寡人徘徊无计,如之奈何?“
春申君笑道”王前有命,但及儿女,奈何及于国事!“
秦王也笑了,道“老悖矣,子歇勿怪!惟秦楚之结未解,而子完与王妃终长相思,寡人见而怜之!意子歇亦如此也!”
春申君道“楚臣数进美女,子完弃之若敝履。臣亦进之,幸一夕而已,朝起而垂泪。臣亦无能为也。穰侯所赐行气诀,子完旦夕习之。恐复归穰侯之道矣!”
见春申君说起穰侯,秦王眼中又升起一种神往之情,道“寡人负穰侯,穰侯终不负寡人!”
春申君道“王起穰侯于臣仆之间,倚为心腹,其恩大矣哉!”
秦王道“非干寡人也。起穰侯者,先王也!先王简拔以遗寡人,寡人倚为干城,不亦宜乎!穰侯,楚人也,秦得楚地,实赖之也!”
春申君道“楚有穰侯,魏有应侯,于本乡为卑贱,入秦则取富贵矣!王之所识,非常人所能及!”
秦王道“君之才,过于常人,高论卓识,皆出意表。寡人常恨君之不留秦也!”
春申君道“若无应侯,臣或得其用。今有应侯佐王,应侯之能,高臣十倍,王无憾也!”
秦王道“寡人得应侯筑道之力,秦地得为一体,纵千里之远,军十数日可至。交通往来,遂不可分也。然攻守之势,强弱之变,贵贱之用,子歇所当也。譬如长平之时,寡人若得子歇之助,必大不同也!”
春申君脸色微变,强笑道“王复言国事也!”
秦王道“非也。寡人与子歇,儿女姻亲。尽诉相思,不干国事。”
春申君改容道“臣之主楚政也,亦常思王治秦之道,而仿佛之!然臣愚顿,终不及王之什一。”
秦王道“非寡人敢议子歇也,子歇之长,在计谋也。而治国之方,在道不在谋!秦嬴常处天下之卑者,故众归之;而楚子常为众之上者,故众离之。愿子歇能为之下者!”
春申君道“王之所教,正中臣弊!非臣一人,楚之宗族皆难为人下。是以穰侯、华阳、新城诸君,皆楚人也,而建功于秦也。非彼爱秦而背楚,非吾族类,不得其用也!”
秦王道“何不改之?”
春申君道“重,难迁也。”
秦王道“子歇既当其政也,何辞焉?”
春申君道“楚视秦,敌也,而王数勉臣强楚者,抑楚不足为秦患乎?”
秦王被春申君这一问,倒有些呆住了。思忖良久,道“治国在道不在谋。寡人惟愿天下之士皆尽其才,天下之物皆尽其用,而不必我有!子歇大才,秦无德,未得其用,用之于楚,不亦可乎?若子能使楚人皆尽其才,楚材皆尽其用;而秦无道,人不尽才,物不尽用,臣事楚者,亦天也!”
春申君避席而拜道“臣今方知王之所以王,而秦之所以强也!”
秦王于座中回礼,道“子完为情所困,其志不得展,寡人深怜之。愿君善加导之,必令振作!彼之妃,吾必善养之。若情势有变,得归于楚,愿子歇急迎之。男旷女怨,违天之和,非治之道也!”
春申君再拜道“王之教,臣铭肺腑,不敢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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