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道:“郑兄诚不我欺也!”
这时,一名小僮上来问道:“鱼酒皆熟,当于前饮之,或饮于堂中。”
小四道:“吾与诸友欲相谈竟夜,恐搅诸舅,愿饮于堂中。”
陈四道:“船工饮罢,请自安置。吾等或晨起方归。”
小僮应喏而去。少时抬来一座大鼎,搬来几色鱼腩,及以酱、醋、果、菜等物,又搬上一瓮酒、一簋粟饭。小四道:“吾等庶人,当以庶人之礼饮之。”四人于是围坐于鼎前,自取了羹汤肉菜,小四给四人舀上酒,酒香四冽,是纯真熟酿,并非普通清酒。各自举酒,自饮了一口,甘甜爽口。放下酒,随意喝汤、吃菜,醮酱醋吃鱼腩。
小四再问道:“闻魏韩叛秦为赵,诚有是事乎?”
郑安平道:“绝无此事。秦入阏与,自觉不足以报秦,乃退兵,弃阏与于韩魏也。”
小四疑惑道:“或赵军所击,实韩魏军乎?”
郑安平道:“魏军其入国欤?”
小四道:“未闻也。或其乃信陵之军,入其国而大梁不知?”
郑安平道:“韩军其入国乎?”
小四道:“亦未闻也!”
郑安平道:“三国联军,秦最为先欤?”
小四道:“但闻秦军动向,他者不闻。或言领魏军者,故华阳中营司莽也!”
郑安平道:“当面错过,岂非天哉!秦既先至,而韩魏之兵未归,必为赵所败也。”
小四道:“或与赵奢联军,共击秦于几也!”
郑安平道:“断无是理!”
郑安平一心与小四打嘴巴官司,陈四和公子异人在一旁细心地听着,在心中暗暗判断着。偶尔陈四也插一两句话,引导小四的谈话方向。小四本来就像他乡遇故知似的,收不住嘴,现在有酒下肚,更是侃侃而谈,无论虚的实的,家的国的,庙堂上的,沟渠边的,一齐都说上来。郑安平大感惊异:小四似乎变了个人!
小四频频举盏劝饮,众人都跟不上他饮酒的节奏。郑安平笑道:“昔者同侪,未见四兄言辞之利若此也!”
小四喝了一口酒,放下盏道:“昔者为功名所累,常恐多言而失!郑兄此去,吾侪四散,吾于复安家于卷地,乃知富贵、功名诚烟云耳。心中放下,顿然快之,言出于心而流于口,又何忌焉!适问诸兄秦军之事,本军国大事,吾庶子何干?然发之于心,乃问之于口,并无禁忌。出汝之口,入吾之耳,旁人无知!至于庙堂之上,策算之内,中与不中,岂与吾有焉!”
郑安平等人听了,心中皆暗暗警惕:或者小四没有什么恶意,但架不住他到处乱说啊;若是入了有心人的耳中,说不定就出什么乱子!
众人直谈到半夜,三人怀着鬼胎,多半只听小四高谈阔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随口应和,酒酣兴足,各人安睡。
船工得了一顿肉食,还有一盏酒,自然是满意的,早就出来,到船上就寢。这里是船村,系泊的处所自然不少。但在一大群小渔船中停着一艘大船,也很引人注目。
第二天鸡鸣,三人早起,小四酒酣未醒。三人也不叫醒他,只和其岳丈告了辞,回到船上。不远处河面上风浪渐息,船夫也醒来,作着起航的准备。见三人回来,各自道了谢!就于船边略炊一食,快速吃罢早餐,待风平浪静,三人把船摇到河边等候。少时诸船从下游划过来,一起往上游洛阳而去。
这一路上,郑安平不敢再张扬,老实地坐在舱内,陈四依旧坐在舱外,观看大好河山。公子异人时而在舱里,时而跑出去,百无聊赖。
直到下午,陈四小声说道:“北邙已至!”郑安平才钻出舱来,望着熟悉的北邙山,心潮起伏。
船过北邙,就算进入洛阳境内。洛阳在中国有着特殊的地位,它是天下之中,是天子之所,是天下士子心中向往的神圣之处!洛阳的繁华,远远不是一个商业兴旺所能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