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老鸨的言语,孟清雀才猛然忆起:在这世上,自己还余一个表哥——熙王司璟樾。
虽说姨妈婉怡皇后与母亲苏泠玺只是义姊妹关系,却胜似亲生。记得还小时,母亲因放心不下正被幽禁的姨妈,偷偷去清柠殿看望过她很多次。熙王出生后,母亲还为他缝制了肚兜,尽管不甚好看。再后来,婉怡皇后被赐了鸠酒,因当时父亲在熏阳驻兵,战事纷繁,全家遂搬去此处三年,才又定居于鄀都。得知此事时,皇后已是香消玉损……
因为姨妈一直居于深宫之中,极难出宫,自己在小时候曾想去看望她,不过母亲却哄骗自己,说皇宫里常常闹鬼怪,太小的孩子去不得。她遂直至姨妈去世,也未曾与之谋面。
若论起自己与熙王,他们二人,好似,也就只见过一面。
定居鄀都后,熙王曾至过梁府三次,唯第三次他们才见到彼此。
第一次错过是因她害了病,不便见客,故仅是父亲母亲款待了他。第二次错过则是因为那时恰逢暖春,她听闻城郊处有一桃花涧,花开的十分妖艳,她遂逃了学,偷偷和侍女阿荷溜出了府。可没料到,阴晴不定的天空在向晚下起了暴雨,她们两人只能暂居于当地村民家中,直至次日午后才返回梁底。可那时,熙王已于府上用过午膳离开了,她还差点因为这事儿受到父母的罚处。至于第三次,记得那天距遭遇抄家不远,他们终于会了面,是母亲主动邀请他去的。只是,见面时,那熙王看自己的眼神极为古怪,如同一只肌肠辘辘的老虎盯着它的猎物,叫人脊背冒汗。后母亲又让自己抚琴与他听,因心中有些发怵,故想了个推辞,抚完琴,便待于于闺房不再出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人生之路越走越顺,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熙王殿下;而自己,则成为了那贱如草芥的罪臣之女。他们之间,如果不出意外,应再不会有甚交集了。
不过,熙王的母亲说到底还是被武帝所赐死。若猜的没错,他对他的父皇,应是面合心不合,佯装欢笑没错;而自己也恰是因为武帝才被抄了全家。如此,他们之间便有着共同的执念,完全可以合作共赢。
孟清雀暗暗的想着,刹那间,一个需莫大勇气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或许那个能够帮助我的人,正是熙王。我命中的贵人,就于明日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何苦弃而不见!”
于是,思量完,孟清雀便径直去了潇湘阁——老鸨平日理事歇息的地方。
孟清雀于阁门处轻敲着门,说道:“姑姑,乐妓清雀,有事请见。”
正坐于清凉席上的老鸨刚沏了一杯热茶,听闻后,便唤她进来。
当孟清雀进门的那一瞬,只见老鸨面色大变,眼前这个丫头,竟与她已逝多年的主儿如此相像。像的并不是那五官身段,而是那举止投足的神韵,以及,眉心的那颗葡萄褐色砂痣。
只不过,他们二人还有极为不同的一点,婉怡皇后的的神态贯来是楚楚动人的娇弱,而这妓女却是意志坚定的决然。
老鸨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中似有一团乱麻,拆解不开。
杏梨苑内部共有四百余人,乐妓舞女占至大半,老鸨却从未似今日这般瞧过她。
原因很简单,孟清雀本是清倌,在弹奏时一般带着面纱。而在空闲时,她又不喜与旁人交往,似个隐形人一般,静默呆着。况且,在这才艺与姿色为上的杏梨苑中,作为一个从不暴露自己真实技艺的人,谁又会在乎她的存在呢?
由于有些望得入了神,老鸨手中的茶杯没握稳,淌在手上些滚烫的茶水,她这才回过神来,向孟清雀问道:“哦!是清雀姑娘,今儿来找我,有甚事啊?”
“听闻明日熙王殿下要来,还望姑姑许我毛遂自荐,任宴中琴妓。”
老鸨眉头一挑,讥笑着应答道:“果真没出乎我意料,这熙王殿下一来,你们这些姑娘便争抢着要伺候,只是不凑巧,花魁窈娘可比你招呼的早。”
话音还未落,便见孟清雀对她行了一礼,说道:“姑姑不如让我与窈娘比试一番,这样岂不公平?”
老鸨有些惊讶的望着孟清雀,不过还是随即点头应许了。毕竟,她想要的只是最后伺候好熙王罢了,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不一会儿,窈娘与孟清雀便一前一后进了潇湘阁,此时阁内又聚了十余位调教嬷嬷来担任裁判。
比试的内容为—古筝名曲《出水莲》片段。
两人分坐两台,首先是窈娘演奏。
她的身材曼妙小巧,精致的妆容配上如花的年岁,从外观上就给观者以赏心悦目之感。只听琴声袅袅传来,音音细蕴,行云流水,仿佛珠落玉盘,将词曲的清丽意境诠释得恰当好处。
一曲终了,便见孟清雀稍挽了下衣袖,端坐着开始弹奏,她把速度及力度控制的堪称完美,疏密有致,细腻委婉,和谐的音律与窈娘所奏难较高下。不过,聪明的她抓住了获胜的要点,发现对方并没有采用滑音作点缀,韵味因而乏了几分。她遂刻意多多使用此音,将莲这花中君子的高洁品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曲罢,胜负已然知晓。在场之人皆是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