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劳作很快就结束,因为陆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晕厥中度过。
陆玄四仰八叉的躺在烈日底下,不知何时,一桶冰冷的水从天而降,直接浇在他的脑袋上。
这刺骨的感觉直接将陆玄惊醒,他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随后而愕然的发现那大伯手里拿着偌大的水桶,正居高临下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缓了缓,陆玄那被疲惫折磨的没有丝毫运转能力的头脑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后有气无力的讪笑道:“嘿嘿……我……我一会就起来耕地。”
大伯有些暴躁,怒视着陆玄吼道:“你个完蛋的东西,连这么点地都耕不好,简直是废物!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得找计老八换人了啊!石曼珠那小丫头片子都干的比你好多了,你说说你哪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听着大伯的话,陆玄的内心涌现出些许愤怒,可他并没有发作。一来是因为浑身上下提不起丝毫的气力,二来是因为他内心的道德使然。
此大伯仅仅是脾气暴燥些罢了,更何况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好,和小师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大伯,莫要生气,我这就起来干活。”这样说着,陆玄就要挣扎着起身。
大伯用的鼻息发出鄙夷的“哼”声,他斜睨着陆玄弱不禁风、满头大汗的样子,淡淡道:“下午继续干吧,中午去计老八那里吃饭,补充补充体力。”
这样说完,便径直而去,连头都懒得回一下。
当陆玄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计老八的茅草屋时,计老八与小师姐已经吃完了午餐。见陆玄的到来,石曼珠投去略带歉意的目光,随后胆怯的看了眼打盹的计老八,指了指屋内的大锅。
陆玄会意,当即来到大锅旁边朝里面看去,当即愣住了。只见大锅中存放着用黑乎乎的稠状物,其中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不知名植物的叶子,阵阵焦糊的气味直朝他的鼻底钻。这些倒还说得过去,毕竟都是食物,只要能够填饱肚子,没到令人作呕的程度,便能将就,毕竟他是来修炼的,而不是享福的。
然而计老八接下来的动作,彻底让陆玄呆住了。
只见他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陆玄的旁边,哪怕是从他的身边经过,也十分吝惜视线,不看他一眼。就这样,他在陆玄的注视下,从锅底掏出来一大捧锅底灰,类似于桔梗的灰烬,毫不犹豫的扬在了大锅中的那由不知道多种植物混合在一起的稠糊上。
一瞬间,无尽的怒火从陆玄的胸腔中喷泻而出,他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想收我这个弟子你就明说,何苦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我知难而退?你滥用职权,非但不教战斗技巧,反而把徒弟当奴隶用,给你赚钱,世界上岂有你这般不负责任的师父?这也就罢了,毕竟我初来乍到没有资格有怨言,可你连一口像样的吃食都不舍得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陆玄字句顿挫,说的虽不至于慷慨激昂,可也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其中蕴藏着的愤慨。
石曼珠在屋外听到这幕被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她的目光中饱含着哀求,似乎是陆玄的怒火全都被她完完整整的承接下来。
她蹑手蹑脚,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样尴尬的气氛让心思单纯的她浑身不自在。
然而,石曼珠的情绪虽然大动干戈,可计老八就好似闻所未闻似的,仍旧自顾自的将锅底灰洒在稠糊中,做完这些,他无所谓的扬了扬手,指向云顶仙境的方向。
“师弟,师父的意思是,你如果不满意,可以选择离开,毕竟这是你的自由。”石曼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宛如蚊鸣。
陆玄脸色阴晴不定,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小时候横穿极地冰原的那些日子。他背着被冻的连路都走不顺溜的凝玉,一步一个脚印,茹毛饮血,历经千辛万苦,才从生死线上挣扎着逃回来。那是何等的惨烈与悲壮?
那时候吃的苦,又岂是现在可以比拟的?
想到这里,陆玄长舒一口气,稳住心态,闷不吭声的拿着碗,从那稠糊中盛出一碗,一仰头,便倒入腹腔中。
无与伦比的苦涩弥漫开来,这让陆玄的味蕾奋起反抗,差点呕吐。
然而这种生理反应愣是让他控制住,他以壮士断腕的果敢,硬生生的将那根本不是人吃的食物,吞咽到肚子里,聊以果腹。
石曼珠惊讶的捂住嘴巴,眼神中充斥着敬佩的神情,望着闷头吃饭的陆玄。
而假寐中的计老八,亦是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的瞟了眼陆玄之后,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登时换了个姿势,面朝相反的方向睡去。
……
时光荏苒物华休,斗转星移几度空。
当陆玄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再度睁开眼之际,已然是深夜。
屋外呼啸而过的寒风依旧如往日般怒号,那种携带着摄人心魄的诡异力量,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他的耳畔。
他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下筋骨。
时间就如渡在手中的细沙,在不知不觉间,便从他的指间溜走。一个月的时间在当时看来很漫长,可当你真正作为亲历者去见证的时候,却又觉得白驹过隙,朝露溘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