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翠鸟飞刺进封水潭,浮上来的却是一副骨架。
十岁的小恩达,连滚带爬地跑向在远处放马的叔叔恩科。恩科把侄子提溜到马背上,轻抚着小家伙的头,又给他讲了一遍狼来了的故事。然后,轻叩马镫,鞭花一声脆响,鄂尔多斯草原的马群便排浪一样奔荡开来。
恩科心情很好,过些日子他就能迎娶心上人萨兰了。
虽然萨兰的父亲亚克隆已在牧区发出毒誓,只要他活着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除非------
这个“除非”就表示还有希望,就证明他终将能战胜亚克隆。恩科除了初中未毕业文化偏低外,实打实的是草原的未来之鹰。极具雕塑感的肌肉群,眉头激荡着进取之气。虽然他也只有二十一岁,身上还有未褪尽的冲动。
安顿好马群,叔侄二人走向蒙古包。准岳父亚克隆带着几个他们族系的长者刚刚从他们的蒙古包走出来。恩科忙迎了上去,雅克隆用恶毒的眼神盯了他一眼,萨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不要说话,就跟着长辈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小恩达已经飞奔进屋,正向恩科的爷爷描述那翠鸟的骨架。他告诉老人家,他亲眼看见一只羽毛是蓝色的翠鸟扎进了水里,眨眼工夫那骨架就漂了上来,白花花的。
老人家煮马奶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走到成吉思汗的神龛前长跪不起。
屋外起了早春的风,蒙古包的饰带呼呼作响。恩科提着一桶奶块儿走进灯影乱晃的蒙古包。他放下奶桶,问爷爷:爷爷,亚克隆干什么来了?
爷爷没有转身,用饱经沧桑的老人特有的谵语说:草原的风暴要来了!
恩科没有明白爷爷这句话的深意,继续问:爷爷,亚克隆是不是向咱们提出了娶亲的苛刻条件?就让他尽管提好了,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儿。
爷爷站起身坐在马镫上,看恩科脱马靴。孙子恩科是他心里唯一的骄傲。老人家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儿子带着大孙子一家“背叛”了草原,很多年前就去了大城市。留给老人家的只有恩科这个二孙子和重孙子。恩科一切都好,就是冲动,老人家还要熬鹰一样熬他。可惜,现实没有给他留足够的时间。百年的灵咒过早地降临到了恩科头上。
恩科:爷爷,你是知道的。我和萨兰是用命在爱着对方。
爷爷:忘了那姑娘吧。
恩科:爷爷,我从小到大没有不听你的事儿,可这件事,孙子要自己做主了。
爷爷:就是死也要这么做?
恩科:是的。
老人家晓得孙子的倔强劲儿,知道劝他回头很难,但他必须阻止孙子。他不可能看孙子白白去送死。
爷爷:汉人有句话“冲动是魔鬼”。
恩科:爷爷,可你不是常说“不经过冲动历练的人成不了汉子,只有敢冒险的鹰才能捉住最肥美的猎物”吗。爷爷,你别劝我,亚克隆到底要我做什么?
爷爷:他要你去跳封水潭。
恩科大笑起来,他感觉爷爷确实已经老了。这个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扛过了历史中无数磨难,却没有扛过儿子的背叛,儿子在城里有了别的女人。妻子郁郁而终。偏偏老人家在草原是个最要脸的人。他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尤其最近几年,他总发出老人谵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恩科:爷爷,就这么简单?您是不是忘了,你孙子在牧区不但马术第一,裸潜水我可是能潜到15米的。我答应他。
爷爷果然又有了怪异举动,这次却是指着成吉思汗的画像对恩科说,恩科,可汗怎么走了?他不保佑咱们家了吗,不保佑蒙古草原了吗?恩科看到画像却是真的消失了,只留下白绸。他只认为是本已褪色的神像褪去了最后一抹颜色,答应爷爷明天再请一副。他要爷爷休息。老人家执意不肯,说不放心马群,拿着套马杆独自去了棚圈。
恩科回到自己的蒙古包,安然躺下给萨兰挂去电话。
恩科:我要让你成为草原最美的新娘。
萨兰:恩科哥,这婚咱们不能结,我爹那是要害死你。
恩科:明天老地方见。
萨兰挂断了电话,恩科笑了笑,萨兰哪里都好,就是爱疑神疑鬼。第二天,恩科接萨兰去封水潭。封水潭在牧区唯一的一座土丘的正前方。昨天还只不过是一湾直径不过二十米的光秃秃的水潭。一夜之间水潭已经围上了胡杨栅栏。这是个静卧在草原上数百年的深潭,除了潭水周边寸草不生外,没有任何异样。早春的草原已经有了黄绿色,站住土丘上四望,死水微澜,水呈黑色,嵌在广阔的草原上,像绿巨人的眼睛
草原上有个传说,封水潭是“草原的邪恶之眼”。
二人来到潭边。萨兰一路没有说话,看到封水潭时脸色煞白。恩科把萨兰搂过来让她平复情绪。
萨兰:哥哥,咱们私奔吧。
恩科笑了,说:“没有父母的祝福我们不会幸福的。况且,私奔的话会玷污了你的清白。”
萨兰:可是,我偷听带了爸爸的谈话,你听说过这潭水能杀人吗?
恩科:那都是谣传。
他说完,就脱掉了蒙古袍。打算跳下去给萨兰看,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慢着,爷爷喊。爷爷正从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