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姊妹多,我从小跟爷爷奶奶睡,祖屋很老,房梁上还挂着爷爷年轻时的礼帽。房门超厚,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1982年三叔三婶结婚时八岁的我还坐在门栓上荡来荡去。
大概有四五岁的时候吧,还尿床,奶奶老是半夜里喊我起来撒尿,某天夜里又被叫起来撒尿,借着昏黄的煤油灯光发现屋里到处都是一尺来高的小人儿,男的穿长衫、戴瓜皮帽,女的穿对襟大褂……都是极有年代感的那种衣服。这些人有的在门槛前蹲着,有的在门上靠着……不说话,都看着我笑。
那时候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天亮了还跟大人说,但没人肯相信我。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认为是年纪小而出现的懵懂或癔症状态下的幻听幻觉。
也许是在梦里吧。
还有一件事,我是当事人。
从记事起,我的左眼就有问题,经常感觉有沙子一样的东西在里边磨,睁不开,还流泪。
父亲和母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附近镇上的医院求医,经常要喝说不上是什么味道的用水冲服的药,还要好几个人按着给我眼上打针,但好几年也没有治好。
就因为眼睛有病,还长的丑,母亲一度担心我长大了找不到老婆。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吧,后来去我们西边的村求一个“烧香的”,还给人家带了九个白面馍当礼品。
至今我还记得那家“烧香的”和我家一样穷,没有院墙,家里一个破了一块的缸里腌着白菜酱豆,在她家的堂屋门后挂着一串用纸剪出来的眼睛。
烧香的女人长什么样子没印象了,但还记得她对着一个神像(那路神仙也不记得了)点上了三柱香,嘴里祷告了什么,手里的黄裱纸上就出现一些灰色的粉末,让我仰着头倒进嘴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味道。
从那时起,困扰我多年的眼病真的好了!
后来长大了,和四叔说起这些事儿,四叔说:有些事说不清……还给我说起关于他的二舅姥爷的故事。
四叔的二舅姥爷是个瞎子,会算命,他的村子和我们村距离五公里左右,在交通不便的八九十年代,平时很少往来。
后经人介绍,四叔和我现在的四婶搞对象,但一段时间关系很是紧张,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奶奶就说:找你二舅姥爷“看看”吧(“看看”就是卜卦的意思)。
二舅老爷掐算半晌对四叔说:“小儿(“小儿”在我们那儿长辈对小辈男孩的昵称,包含着慈爱和亲昵),还差一块手表没给人家买吧?”
——当时的农村结婚前,男方给女方必买的三大件就是一辆自行车、一架缝纫机、一块手表。
四叔按舅姥爷说的,回去买了块手表送过去,和四婶的关系就缓和了。
四叔是早年的老高中毕业生,在当时的农村绝对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但他也不得不信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很“玄”的东西。他说:二舅姥爷的村子离我们的村子远,离四婶的村子更远,他又是瞎子,中间从来没有走动过,他不应该会听说四婶要手表的想法。
而现实中,这个眼不可视物瞎子二姥爷偏偏就算准了!谁能说清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