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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吕德引到观江楼二楼之后,听着吕德与霍正源二人的交谈,柴源只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他目不暇接。
他才知道,眼前这位霍姓中年儒生,竟然是朝廷中枢的一位大学士,还是什么东南巡阅使!
这般身份之尊贵,还要远远超乎柴源的最初想象。
然而,还不等柴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楼下店内伙计的惊慌呼喊声,说是什么学子们正在闹事。
于是,柴源连忙快步走到窗口,向着窗外远处看去,很快就明白了情况。
隔着秦淮河,此时的江南贡院的大门处,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有一大群书生举着各种条幅,似乎是想要从江南贡院冲出来,但又有另一群书生奋力阻拦,想要把前者堵在江南贡院之中,双方相互推搡、拳脚相加,已然演变成了一场群殴。
柴源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赫然发现这场冲突之中所涉及的书生人数已有六七百人之多,显然这场互殴不仅是包含了绝大多数江南贡院的贡生,更还有其它书院的大量读书人参与其中。
若只是一群读书人互殴,虽是斯文扫地、传为笑谈,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这些读书人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没有手持凶器,任凭他们拳打脚踢之际再是如何卖力,也很难闹出人命,最多也就让双方身上多些淤青罢了。
然而,柴源却发现,这场冲突的规模正在迅速扩大,刚开始还只是两帮书生相互殴打,但这些读书人各有人脉,双方的帮手很快就源源不断的赶来助拳,有些是书童仆从、有些是亲朋好友,更还有许多青皮无赖主动加入、浑水摸鱼、唯恐天下不乱!
这样一来,冲突规模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大,就在柴源观察局势的短短一盏茶时间,参与冲突的人数就从六七百人转眼间变成了两千人,而且波及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之中。
一时间,以江南贡院为中心,整个秦淮河北岸皆已是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与无序,并且还在向着观江楼所在的秦淮河南岸迅速扩散!
那些浑水摸鱼的青皮无赖之流,更是趁机抢砸附近店铺,甚至还有一处店铺突然间冒起了熊熊烈火。
柴源并不是一个笨人,他见到这些情况之后,心中大为惊骇之余,更还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霍正源、江正、吕德等人今天陆续来到观江楼之后,皆是说过今天南京城内会有一场大戏,柴源原本还在心中好奇,所谓的“大戏”究竟是指什么,但现在他已然是猜到了答案——霍正源等人所说的“大戏”,显然就是指眼前这一幕了!
还有,为何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江南贡院的书生们光顾观江楼用餐?原来并不是这些读书人都跑去孝陵那边看热闹了,而是他们根本顾不上用餐,只顾着相互集结起来准备冲突了!
最后,这场冲突不仅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发生,波及范围更是迅速扩大、让所有人皆是红了眼,这般情况必然是因为有某些人躲在幕后推波助澜,而如今正在观江楼二楼“看戏”、而且对于这场“大戏”早就有所预料的霍正源、江正、吕德这三人,只怕皆是逃不了干系!
想明白了这些情况,柴源自然是不敢继续停留在观江楼二楼,一方面是急于指挥店内伙计关闭店门、防止观江楼受到这场冲突的波及,另一方面也是不敢继续留在霍正源、江正、以及吕德这三人的身边,担心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内容。
于是,柴源连忙向霍正源等人告罪一声之后,就急匆匆的下楼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拉走了所有店内伙计,一时间观江楼的二楼上只剩下了霍正源、江正、吕德、以及吕德的一位随从。
见到店老板柴源的匆匆离开,霍正源不由一笑,道:“这位柴掌柜,倒是一位聪明人。”
听到霍正源的意有所指,吕德同样是意有所指,道:“还请霍大学士放心,我与这位柴掌柜曾有多次接触,他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必然是明白自己应该对哪些事情守口如瓶。”
其实,霍正源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是真的担心柴源会到处传扬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一方面是因为柴源其实并没有从他们这里听到多少真正有用的消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霍正源在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在意柴源这样的小人物,也根本不认为柴源这种小人物会影响到自己。
所以,霍正源轻轻点头之后,就把柴源的事情抛在脑后,只是负手站在窗边,举目继续遥望秦淮河对岸的混乱局势,似笑非笑道:“我也是江南人士,自从我前往京城中枢为官之后,就经常听到那些北方出身的同僚说什么咱们江南百姓民风文弱,不似北方百姓坚韧刚烈……但现在看来,咱们江南人也很有血性嘛,哪怕是这些贡院书生,打架互殴之际也是毫不含糊。”
霍正源的这一番话看似赞誉,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
在霍正源的眼中,“血性”这个词汇十有八九属于贬义一类,与“鲁莽”乃是同义。
所以,这场冲突与混乱虽然是早在预料之中,但看到这些江南境内最有才华的读书人纷纷是失了理智、主动参与群殴之中,同样身为江南读书人的霍正源心中颇是有些恨其不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