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落尽——
偌大的院子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块,用着晚饭。
因为人数的缘故,桌子是长方形的,能容纳十几人,宁夏与凌渊坐在一块,凌博、凌云坐一块,凌天与凌安坐在对侧,都挨着坐。
晚饭是白芷、白蔹和追风、阿溪做的,热腾腾的排骨炖汤、三荤三素,六个菜样,白花花的米饭。
这对于偏僻、并不富裕的乡村来说,可谓十分丰盛。
这样的丰盛都晚餐,也不是时常都有,每隔五天,便有这么三荤三素的菜式。
饭桌上,筷子和瓷碗的轻碰声,以及用餐发出的咀嚼声。院子没那么多规矩,也没规定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一点声响。但最基本的食不言,还是有的。
宁夏向来心细,凌天一上饭桌,那蔫蔫的模样,一眼,便让她察觉到。
那副被打击了,萎靡不振的模样,难得出现在凌天身上……
要知道,凌天心里头可是捂着一颗武侠热心,侠肝义胆,行侠仗义的,十分热心肠,还从未露出这幅模样来。
凌天不知第几次叹气了,看着面前美味的佳肴,也没了胃口,草草吃几口了事后,便离桌了。
“欸?四哥?……”
坐在凌天身侧的凌安,见四哥风卷云残般,快速吃完碗里的饭后,又快速离开,不免惊疑出声。
凌安眨了眨眼睛,被自己压下的困惑,又升了上来。
四哥……还没缓过来?
他原以为,一向热心开朗的四哥,即便受了什么打击,也很快能恢复过来的……
宁夏扭头看去,少年略显倔强的背影,就这么消失在前院,往后院竹林去了。
宁夏回头,与凌渊相顾对视一眼。
凌渊眸色流转间,尽是深沉之色。
宁夏心里叹了口气。
唉……
稍稍一猜,宁夏也能猜到一些。
一大早被李飞和赵槐叫了出去,又踩着落日回来,蔫吧吧的,估计是村子发生了什么事,让这倔小子看了去,心里愤懑,钻牛角尖去了。
…
凌天穿过大片的竹林,来到竹林后边的一处湖泊,看着散发着寒冽气息的湖面,微风一吹,那湖水波纹回荡,涟漪生生。
凌天随意坐在一块光滑的石面上,弯腰捡起几颗石子,抬手一挥,石子一层一层荡过湖面,沉入湖底。
这湖泊,在上面看,明明是清澈的绿意,可眨眼认真看,却怎么也看不着湖底,谁也不知道湖水下边,究竟藏着什么。
“唉……”
凌天发泄一般,将手里几颗石子全扔掷出去,拍了拍沾灰的手掌心,脱着下巴,沉沉地叹了口气。
唉……
村长慕冬亦的手段十分利落,知晓许老三与二黑、癞疤头做的事后,立马召集整个村子的人,将这事告知了后,丝毫情面不给,断了这三人一截手指头。
原本腿都要给这三人打断的,可这三人年迈的阿爹阿娘,跪在村长慕冬亦跟前,祈求村长轻饶了三人。
慕冬亦最终没有命人断他们的腿,却雷厉风行地将三人送到了镇上的衙门官府里头,关押了起来,等候发落。
原本坏人被惩治了,是件高兴的事……
可,那许老三的阿爹拖着年迈病重的身体,打骂许老三时,逼问他为什么要这般做,许老三这才将原因道来……
村里头的材大夫告诉许老三,他爹的病需要棺材灵治,这棺材灵自然是在棺材里边。他是为了孝,不想眼珠子看着他阿爹病死,被迫无奈,才做这种事。他只是挖了棺材,取棺材灵,挖了后,又重新埋回去,并非故意这般。
许老三声泪俱下地说着自己的苦衷,二黑与癞疤头因为义气,才帮着做,不然谁也不愿意做这种缺德的事。
场面一时哗然,骚乱不已。祖坟被人挖,自然是可恨,若是有这般苦衷,那些没有被挖祖坟的村民,一时间同情偏向许老三,嚷嚷着,教训了后,就放了,何故这般刁难。
那些被挖了祖坟的,痛心疾首,恨不得刀刮了三人。这戏剧性复杂的事,是让凌天与李飞挖到真相的,李飞拖拽着被家里人带走。
这般不光彩的事情,谁也不想掺和,李飞的同宗同族亲人,更是脸上无光,纷纷将矛头指向一个少年……
他们说……李飞!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不是你该做的!
风口浪尖上的事,你去踩,就是惹火上身!
让凌天倍感失望的是,村里头的人……那些厌弃、指责的眼神……
他们说,若是没有你的拆穿,许老三、二黑、癞疤头不会被抓走,即便他们做了罪不可赦的事情,可他们都是有苦衷的。更何况,他们没想过要害人,只是为了尽孝、尽孝……
若是没有你多管闲事,许阿爹许阿娘不会失去唯一一个儿子,许老三、二黑、癞疤头不会断指……
赵槐的离开,最后连同李飞都……不会再与他耍了……
多年的玩伴,一夕间,全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