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陈锡圭就立刻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将将抬起了脑袋,忽扇着自己沾着泪滴的睫毛,用满是泪痕的眼去望着盛云书。
盛云书将方才那句话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次:“玉哥哥,抱抱我好吗?”
说着,盛云书的眼角也落下一滴泪,那滴泪越过盛云书眼角边的那颗泪痣,顺着脸颊流到嘴边,不小心沿着轻启的嘴角滑上了舌尖。
不错,这泪是苦的,是涩的,但也更是真实的。
陈锡圭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腾得蹿到盛云书身边去,一把将盛云书紧紧地扣在怀里,将脑袋埋在他云娘的肩膀上,不断念叨着:“放心,玉哥哥在的,玉哥哥永远都会在的。”
话音刚落,陈锡圭就感到她怀里的人开始抽噎,接着就有微弱的、颤抖着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我……可以哭吗?”
盛云书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哽咽到不行,不断抽泣着,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
陈锡圭一遍又一遍轻轻柔柔地顺着云娘的背,回答道:“可以,当然可以,我的云娘在我面前永远都可以是云丫头、云姑娘、小阿书。哭吧,玉哥哥抱着你。云娘永远可以在玉哥哥怀里毫无顾忌地哭。”
陈锡圭不断重复着自己的话,一只手抚着怀中人白净细腻的颈子,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云娘的背,他的呼吸声也渐渐与怀里云娘的抽泣融为一体。也对,他们的心此时本就在一块儿。
一直到太阳慢慢升上地平线时,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阳光透过窗棂爬上屋内紧紧相拥着的两人脸上,盛云书终于一点点稳定了下来,将一双手扒在陈锡圭的双肩上,轻轻从他怀里坐正。
阳光识趣地将他们脸上的泪光映出彩虹的斑驳。两人就这么在阳光下将额头抵在一块儿,将手叠在一起,透着这份熬过漫长黑夜后难得的暖意看着彼此,无声地留着泪。
谁也没有伸手去擦拭对方脸上的泪,因为他们相信,终有一刻,那泪滴定会被岁月赐给他们一切,或柔软、或强硬的光晒干,连同映在他们脸上五彩的光晕,深深地埋进心底,成为两人携手连心的又一片共鸣之地。
良久,盛云书薄唇轻启,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陈锡圭在心里狠狠地坠了一下:“其实,刚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陛下的敌意。他忌惮父皇的余威,也忌惮阿舅的权势。但他更忌惮的是我,准确地说是我的血脉,我身上流的血是先帝和郭氏的,而这孩子同样如此,只要有我在,有这个孩子在,陛下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永远不会安稳。所以陛下急着对阿舅出手的时候,我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的局面虽然很糟糕,但至少没有超出我的预期。”盛云书说完,在嘴角留下一抹淡淡的笑。可只有陈锡圭看得出来,他的云娘脸上这再平常不过的浅浅一笑里藏了多少心酸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