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整件事的关键之处,总结起来就是要让李二的军队,和圣女港的一般匠役、水手发生冲突——而不是自己麾下的人,这一点正是一切的核心。
而李二这人……
李偕之是相当了解的,并且他感觉,对于李二,自己的了解绝对还要在家中一群爷爷辈的当家人之上。
那就是李二并不是普通的武人,普通的大老粗!
这货不但武力雄强,用兵厉害,同时还有一个一般武人死活学不会的技能:沽名钓誉。
每到一地,动辄就是秋毫无犯,敢取百姓家一针一线者立斩云云……这一套李偕之熟悉的脑仁都快起茧子了。但实际上呢?李偕之对李二这厮可太了解了。
李二这厮所谓的秋毫无犯,说白了还是向底层黔首收买人心之举。实际上对于各地的高门富户,李二下手比谁都黑。
这一切在李偕之看来无比搞笑,因为底层黔首本来就没什么钱,他李二当然会秋毫无犯了!
真正的秋毫无犯,那还得是对豪门衣冠秋毫无犯,这才叫做“真正的秋毫无犯”,毕竟……衣冠豪门是真的有秋毫。你不对真有秋毫的人秋毫无犯,那能叫秋毫无犯吗?秋了个寂寞啊这就是。
不过有这样清晰的认识,李偕之还是非常从容的……尤其是李偕之不但有这样的清晰的认识,并且也知道自己有这样清晰的认知,同时还知道这种认知的难得之处,这从容程度就要更上层楼了。
李偕之很快行动起来,开始发动麾下死士到圣女港城中四处串联。
这是新的计划,新的一步,也是最后的计划,最后一步。
只要这次发动泥腿子去找李二的军队麻烦,这个计策成功,到时候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数量堆积之下,李二军中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和百姓大打出手。
到时候只要见红,自己就能接着这个由头一直在圣女港宣传李二的军队是何等邪恶,届时,就将出现一个极为美妙的局面:
自己的利益和李二的利益绑定了!
确切的说,是李二的利益被迫和自己绑定。这个原理就是,李二到时候要么不派兵过来,同时还继续砸钱开发圣女港,同时被自己在此寄生并发展壮大,建立起盘根错节的势力,将圣女港发展的大部分红利都分走。
要么,李二不讲武德,直接派兵将圣女港翻个底朝天——彻底激化矛盾,大家一起一地鸡毛,谁也落不下好处。
要么,李二就只能就此作罢,既不派兵过来,但也不继续投钱开发圣女港。
后面两个选项,不必说,对于李二来说都是绝难接受的。其一嘛,李二肯定受不了;这其二……
李二不派兵,但也不投钱的话,这就等于是放弃了对圣女港的经略——因为不派兵又不花钱,那就等于失去了往圣女港这地方塞人的由头,届时圣女港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富裕起来,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损失——但对于李二,海量的先期投入也等于砸了,李二定然也是无法接受!
换言之……
李二唯一的选择,就是默认那所谓的民变事件背后的中之人——也就是自己,这个存在,选择与自己共存。
那么问题来了。
——试问整个天底下,还有李二这狂悖之徒不得不与五姓七望共存,更加美妙的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
李偕之简直想想就要笑出声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事情!
幸福的不像话了这简直是。
而有这样的前景摆在面前,好容易终于摆脱了对那女子官僚的恐惧,同时还精准的拿捏到了李二七寸的李偕之怎能不兴奋?
尽管从小读圣贤书,对于宗教的态度大抵是一句敬鬼神而远之,但这个初一日在李偕之眼里竟是美妙的不可思议,以至于李偕之这对佛经素来敬谢不敏之人也忍不住心中的欢欣,特意带着一群姬妾出门拜了一次佛,在圣女港此地这帮工匠修建的小庙里上了一炷香。
不过……
天下之事就是这么奇妙,人间虽然有生灵无数,看似一切都是混沌,然而却总有不可思议的巧合在不断发生。有的为人所意识到,于是从此纪录下来传之后世,有的则往往被下意识的忽略……
比如这一日,李偕之带着娇妻美妾笑意盈盈的从小庙离开,回去自己府邸的路上……与此同时,却正有几名民夫挑着沉重的担子,正从同一条街道路过。
尽管这群民夫实际上也都很显眼,所有人挑着的扁担上挂着的木箱,一看料子就知道都是昂贵的品种——木料的质量很高,换言之就十分沉重,这些素来吃苦耐劳的工匠这一日过大街,竟是罕见的人人累的气喘吁吁,乃至步履都有些蹒跚。
而在民夫队伍之前的年轻人步履昂藏,显然有武艺在身,并且目有英气——这无疑是禁军中的年轻校尉,不时回望身后的队伍,脸上却毫无急躁严厉之色,显然……一方面,这名小校对“行李”的沉重十分了解,对民夫步履蹒跚这一点并不奇怪;另一方面,也意味着这名禁军小军官对“行李”极为看重,知道其中的东西事关重大价值极高,不可毁损。
……这“行李”的内容自然便是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