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的火车缓缓降速,停靠在站台。车门打开,载着远方的人来到据说充斥着希望的城市。周义林和赵婉如把海海市带来的行李护在胸前,顺着离站的人群走出。
刚走出火车站,周义林便看见头顶的大电钟正在轰鸣。可他并不理解,再响彻的钟声,也驱散不去人心的瘴气。
从出站口放眼看去,火车站的广场上满是摊开一块布,或者干脆拿行李袋当枕头,便睡在地上的人。他们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打牌。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缺乏清洁的气味。
周义林无意识地掩着鼻子,只因多股刺鼻的气味相互交杂,浓密的体味、烟蒂的余烬、垃圾的酸臭、柱子上干透的液体痕迹和远处汽车的乌烟。他往前方看去,地面上到处都是垃圾,果皮和过时发黄的报纸,让人无处落脚。空气中弥漫着灰雾,沙尘滚滚,让人忍不住咳嗽。
在火车站广场的显眼位上,有几个肢体残缺的乞丐正在爬行。他们衣衫褴褛,头发也被人刻意修整得七零八落,甚至凭空脱落一些头皮。绝望和无助被盛在个破碗中,发出无人在意的乞讨声。
看见周义林有了点心软的兆头,赵婉如拉了下他的手臂,特意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往乞丐背后的角落处看看。在远处的角落里,有几个眉目不善的人在盯着那些爬行的乞丐,眼神里充满是贪婪和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懂了吧,都是有组织的,”赵婉如牵着他的手,带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男友离开混乱的火车站,“快走,记得看好袋子。”
周义林看着火车站的名字,确认自己没有来错城市。作为先富起来的城市之一,这里却与新闻中毫不相干,感受不到与财富相衬的文明,让他感到了些许畏惧,“这里......咩咩市要比我想象中还乱。”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door,”赵婉如警惕地瞪了个想撞过来摸钱包的家伙,然后扭身避了过去,“我特码谢谢他们编口号,现在三教九流,什么货色都堆一块儿了。”
赵婉如往马路外面一指,正好有两个开摩托车的小流氓把路人的手提包给硬生生抢了,被甩倒在地上的路人只能绝望地哭着,却得不到任何帮助。
她无奈地收回眼神,望向周义林,“欢迎来到我老家。”
穿越叫卖的小贩摊,赵婉如拉着周义林登上绿白色涂装的公交车,两人向售票员交了车费,从人家手里拿到两张二指宽的公交车票。
周义林坐着另一个城市里陌生的公交,在开车的瞬间便体会到大城市别样的极速。
这公交车,简直像要飞起来一样!
“待会儿还得转一趟公交呢,”赵婉如坏笑着看向拉紧上方横杆的周义林,“怎么,怂了?”
周义林抓紧上方的栏杆,根本不敢松开一点,“你们这里的公交,开得挺快......”
赵婉如把行李袋放在两腿中间,用脚腕夹着,“噗,有空带你去隔壁那个7路车玩玩。我妹小时候都开玩笑说是贴地飞机。”
“别吧......”
“陪我!”
“都听你的......”
坐了两趟公交车,周义林在脚部准备发软的状态下,回到了赵婉如老家。下车的公交站,是一所普通的银行门口,而银行隔壁的小区,便是赵婉如长大的家。
灰白色的石墙与带滚轮的铁闸构造出小区的大门。在入口处后方,是一段碎石铺砌的小坡路。碎石路的斜坡旁有着一所两层的小房,缺了颗牙的老人骑着木椅摇扇子,坐在房子门前,看望着小区的入口。
周义林看着简陋的小区入口,难得感受到他们的家境门当户对,“这里就是你家啊?”
赵婉如提起自己的红白蓝蛇皮袋,手心都勒出了一道红印,“对啊,算是机械厂的居民楼吧,全是熟人。”
她往小房子前坐着的老人那边跑去,并放开了声音大喊,“李叔!”
被称作李叔的老人在小木椅上一摇,睁开眼望向有点熟悉的身影,很快被认出了赵婉如,“小如?”
赵婉如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打着招呼,“唉,我回来了。”
赵婉如从手里提着的红白蓝大袋子里拿出一瓶小酒,“海海市带回来的哦,好东西。”
“真有心。”
笑逐颜开的老李刚想伸出手接过酒瓶,赵婉如便把酒给收了回去。
她奸诈地笑着,“我回头给你儿媳妇,每星期只能喝一小杯。”
老李一下子变成了苦瓜脸,“你还是小时候可爱多了,唉。”
“哈哈哈,”赵婉如放下袋子,把周义林给拉了过来,自豪地介绍着他,“这个,我男朋友。”
老李上下打量着周义林,觉得他看着老斯文了,像个文化人,“小伙子看着就很有文化,什么工作的?”
周义林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说明着,“算是在出版社打工吧。”
“出版社!你是这个,”老李伸出拇指,“小如也有眼光,嫁了个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