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之踉踉跄跄地走了, 走时面色惨白,好似连魂都失去了。
莲花轻盈一跃,落在一片莲叶上, 问水下的人:
“你早就知道他要来吗?”
“做一场大戏, 不留个证人怎么好?”
“可我看他好像斗不过百里璟, 那个人好奇怪的, 他一哭, 周围的空气都变了,还有谢斯南, 看起来也不是吃素的,就张旭之那个脑子, 三两句话就得被人绕进去。”
“不需要他去斗,他活不过今天了。”
莲花轻轻“啊?”了声。
“他知道了别人的秘密, 那个乞丐——方屿舟,可没那个耐心去说服他闭嘴, 无论是为了百里璟,还是单纯想留在镜宗,都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翎卿压根不关心给百里璟出主意的人是谁。
反正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都是敌人,杀谁有什么区别呢。
谁做那个出头鸟, 就从谁那里动手。
“他活着的时候,说的话微不足道,脑子更是毫无用处,但他要是死了,血淋淋的证据摆在那里, 不比他的话有用吗?”
就算没有这一茬, 张旭之也活不过今天, 镜宗可藏着不止一个“脾气不好”的。
方屿舟是,他翎卿就不是了吗?
纵使翎卿不动手,也还有各种意外,只要张旭之死了,那和他见了最后一面,还和他有过冲突的翎卿,岂不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都是皇子了,即便百里璟想不到,翎卿不信,谢斯南也想不到这点。
谁叫方屿舟运气不好,看到了别人阴狠狼狈的一面呢?
那两位可不会让自己的衣衫沾上泥点子。
无非是死在谁手里,和死的对谁有利的差别。
“要是认错人了呢?真正想对付你的岂不就跑掉了?”莲花抿唇。
“方屿舟长了嘴,不是他做的事,他会反驳的,而百里璟……他不可能给人背锅。”
天边残阳如血,莲花放心了,趴在池边托着腮笑,看着清澈的池水和翎卿身上的白衣被烟霞之色所映照。
霞光随水流淌走,一片瑰丽至极的橘与红。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他惊叹地说:“翎卿好聪明。”
赤足散发的少年趴下来,秾艳的眸盛着笑,伸出手,想去捞翎卿:
“你什么时候出来,明天就是那个什么入门测试,要我替你去吗?”
“不用。”
水下沉睡的人睁开眼睛,银白的瞳孔倒映着还未完全散去的霞光。
莲花伸出的手滞住,他惊讶地说:“你的神骨还在?”
“这样吗?确实没感觉到痛。”
翎卿把手举到眼前,一寸寸皮肤仔细打量过去。
他的手还是原本的模样,皮肤下青蓝色血管传递出细微脉搏。
天光渐暗,那一节节秀巧的骨骼在莲池底下发出微弱的银色光芒。
按说剥皮拆骨都会带来剧烈的痛感,但他融合莲花传递给他的力量,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不适,就连最基本的灵力排斥都没有。
莲花探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翎卿还沉浸在长时间闭关过后的茫然中,漂亮的眼珠像是浸在水里的琉璃珠子,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反应迟钝,听到他问:
“感觉怎么样?”
“还好,”翎卿迟疑,“我融合你的力量的过程中,好像看到了一些很零碎的……记忆?”
莲花静静看着他,过了会儿才抿出一个轻浅的笑,“应该是我的,不过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不用在意。”
翎卿含混地嗯了声。
莲花没有说谎,他能看到的记忆片段都非常碎,而且迷糊,大半都是万魔渊下面那片生机泯灭的空间,而剩下的……
全是仇恨。
刻骨的,却隐忍不发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煎熬着他的。
仇恨。
而他仇恨的对象……
翎卿盯着虚空。
记忆碎片中白衣翻飞的男子回眸,温和而耐心地注视着身边的人,似乎在认真地听那人说着什么,层峦叠嶂在他身后化作模糊背景,山色藏于烟中。
唯有他,清晰如昨。
显然事实和莲花说的不一样,压根无关什么正邪不两立,也不是打不过所以不甘心那么简单。
他是在纯粹地恨着亦无殊。
翎卿吁出口气,把这些记忆从脑海中抹去。
莲花的注意力早转移了,一心扑在翎卿身上的异样上,把他的手抓在手里,摊开掌心,认真观察过去,眉心蹙起:
“你的神骨不是……给的吗?”
“……什么?”翎卿没听懂。
莲花背着光,神情晦涩,轻声问:“你身上的神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出生就有了。”
一连融合了太多灵力,翎卿的精神有些疲惫,松懈地漂浮在水里,任由水流冲过全身,连手都懒得抽回来。
“出生就有。”莲花若有所思。
翎卿醒了醒神,从水里坐起来。
池水泼洒,折射着最后的霞光,他用手背擦了把脸,随便捏了个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