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人?
自从被套上这三个字后,姜楠在楚国使者团里倒也自在了许多,没人会在意为何忽然要带一个陌生姑娘归国。
七月二十五。
这一日,姜楠和李丘澜终于是坐马车坐累了,两人拿着蒲扇送风,瞧见一旁的瓜田里有不少西瓜,对视了一眼一拍即合。
瓜田中央的榕树底下,他们俩坐在一张席上,手中拿着瓜。
李丘澜瞥见姜楠毫无世家淑女的模样,两腿岔开,两手高高挽起袖子,半躬着身啃食西瓜。
“你还是女子么?”他嘲笑说着。
姜楠将吃完的西瓜皮放到一旁的碟子上,白了一眼李丘澜,没好气的反驳:“关你屁事。”
“我只是想和你说,世家淑女都该如何。”
“关我屁事。”
“你能不能不要屁啊屁啊,粗俗!”
“年纪不大,事还挺多。”姜楠抬手,点了点李丘澜小心翼翼吃瓜,但还在衣袖上留下的水渍,说:“你这般小心翼翼,可还自在?”
“我是世家公子亦是君子,要懂礼节。”
“世家公子和礼节两字有什么必要联系么?你看看吴琮,人模人样,难道就是君子了?”说着她一指不远处放下锄头的农夫,看他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后,舀了一瓢水急饮,水渍落满了他的衣襟,他却不在意丝毫,接着便继续拿起锄头耕田。
“李丘澜,你说那人和吴琮,谁才是君子?”
这话,将李丘澜问住了。
他放下手中的西瓜,低眸瞧了瞧不管他再如何小心还会弄脏的衣袖,抬眸看了看不远处浑身上下都被泥土弄脏了的农夫。
他缓缓地将自己脚上的鞋袜褪去,光脚先是轻轻地碰了碰草地。
痒痒的。
接着他眉头稍稍一舒,光着脚丫重重地踩在了地上。
姜楠见他两手抓着裤脚,光脚踩在草地上,可爱的模样,问起:“这样是不是很自在?”
李丘澜点了点头,既含蓄又搞笑的模样把姜楠看笑,她继续说:“李丘澜,你才六岁。”
“从未有人与我说过这样话。”李丘澜停下步伐,眼眶微红,“两岁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母亲死了,我也会死。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是楚国的未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不能再做个小孩,要长大,要成为他们想要的那种人。然后回到楚国,站到高处,杀死妖妃。”
“我也是。”姜楠坐在草席上,仰头看向这个孩子,“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照顾我们的是社工,我很感激他们的照顾,但同样的,在那段时间我一直承受着压力。因为他们希望我能表现得乖一些,他们希望我能被人收养,希望我能有个家。我那时候似乎和你很像,一下子保持着礼节,一下子又爆发情绪,一下子又跟在小伙伴身后,一下子游离在所有事情之外。”
“后来呢?”
“后来,我没了那些古古怪怪的情绪,被人收养了。”姜楠轻描淡写的说着,将她当时的情绪转换一笔带过。
没人知道当时才五六岁的她做出了怎么样的选择,她也不想与人过多说起那时的往事。眼前的小孩,就像那会儿的姜楠。一开始初见之时,他是躲在所有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表达,总是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再后来,遇到事了又会爆发,极其偏激地表示情绪。
要不是在盛京城外,姜楠听到了他与他好友们的对话,或许也不会了解他竟与曾经的自己这么的相似。
“可是一个多月了,你似乎从未提起收养你家人。”
李丘澜一语点破,弯着腰处理着脚上的草。
姜楠苦涩一笑,“毕竟,不是亲生的。”
说完,她点了点李丘澜怀中的那张花笺,又问起:“对了,为何你总是带着这张花笺?”
少年红着脸,也不知是因为今天的烈日还是什么,他扬起头,“因为,我与沈家有婚约,他们家若是诞下女子,那便是我的妻,这是说好的。”
怪不得,他一念起沈乔的名字就这般开心,原来是这个原因,“你这小屁孩,懂什么夫妻。”
“我是不懂,像我这样的成长,确实从未了解过恩爱夫妻是怎么样的。”说着他取出怀中的花笺,“只不过他们说了,我一定要娶沈家女的。”
“他们?”姜楠扫视了一圈四周,那些站在各处的护卫,那些坐在另一棵树下的楚国使团。
虞期坐在榕树上,他抱着一柄长剑假寐,树下六岁的李丘澜和这位姑娘的对话他也是尽数听了,一阵风袭来,虞期宛如是乘风而行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姜楠的身后,“姜姑娘若想了解什么,可以问在下,公子还小,有些事怕是回答不上来。”
姜楠忙连连摆手,“倒也不是说一定要了解什么,只不过这闲来无趣,随便唠嗑。”
“无碍,殿下与沈家女的婚约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事楚国上下乃至各国都知道。”说着,虞期抱着剑倚靠在榕树下,继续道:“沈家世代行商,家中商业遍布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