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大车人坐着牛车出发了。
要进城,自然绕不开平乐镇。
苏芊玉猛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听陈氏惊诧道:
“桂花!她怎么在这里?”
苏芊玉看了看,她对面就是曲家裁缝铺子,而现在,邓老太正端着一盆不知洗什么东西的水泼在街上。
溅起的泥点子立时让对面街沿下的桂花躲都躲不开。
有星儿的打探,苏芊玉当然知道,邓志远为了筹集去云山县办理矿产文书的事,除了自己每月挣的三两银子,那是把家里三只下蛋的老母鸡都抓去卖了,就等着姜公子回来的时候,自己能够多争得一点话语权。
之前和村民们二七分成的想法,现在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和姜世玉一通唇枪舌战后,他只占一成,对方占六成。
在绝对的财富面前,他这个秀才老爷竟然一文不值。
他就想凑点银子,看能不能再从姜公子手里买下一成,不然他这个堂堂秀才老爷,上蹿下跳忙了这么久,最后仅占一成,连那个病怏怏的许涣生都不如,他这脸往哪儿搁?
邓老太以前洗脚都由苏千玉伺候着,整整九年早已经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可自打曲盈盈进门,之前感念她为邓家生了一对双胞胎,自己还能事事忍让。
时间一长,发现孙子孙女对自己一点也不孝敬,曲盈盈更是仗着几分功劳,根本不拿她当一回事。
别人都说儿子教书每个月有三两银子,可是银子在哪里呢?
没有苏家的接济,她都一个月没有吃肉了吧。
现在?嗐,米缸里都空了。
——“当当当!”
她把量米的白瓷碗在缸沿上敲得满院子响,阴阳怪气道: “没有下锅的东西了,仙女仙童们,到那没人的山顶上去吸点仙气吧!”
说完,把瓷碗一丢,转身就去隔壁马媒婆家了。
她们家那嫩玉米馍馍,苦是苦点,也不是不能吃。
当初没有她在中间掺和,苏芊玉就不会离开邓家。
何况,她的秀才儿子考取举人后,作为直系亲属的马媒婆,可以享受所有田地免除赋税的待遇。
沾儿子这么大光,现在,她不管自己吃谁管?
这雨下了十多天,路上泥泞的不得了,除非她家都不要了躲到外面去不回来,她邓老太还就吃定她了。
——可
走到隔壁一看,还真是锁着门的,我的天呐。
她一扭头回来,不管不顾冲进儿子的书房,在桌子上啪啪啪连拍几声 : “没米下锅了,你要饿死你老娘吗?”
“前天不还是盈盈去地里掰回来的玉米炒着吃吗?我看挺好的。”邓志远看都没看她一看,就说。
那意思,你也去咱家地里掰些玉米回来炒着吃?
“你还好意思说,那些玉米都生霉了,娘儿俩吃了拉稀,在床上躺到现在都不起来,合着你这是连你老娘也要一块儿饿死吗?”
邓老太不客气道。
自家儿子,客什么气呢?都吃一样的东西,自己和他都不拉肚子。那曲盈盈母女两个就拉的跟死人似的,这其中没她的功劳吗?
还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之前养的好。
“你有没有看过,雨都下十多天了还没停的意思,路上尽是泥泞。你娘我这三寸金莲还能到地里掰玉米?”
“娘也知道,婉婉她们都病了。那你说难道让我这个书生去掰玉米吗?”简直不可理喻。
“还不是你这个没出息的被苏芊玉休弃?如果你好好哄着她,苏家那几个大男人还不早都把玉米给咱们掰回家里放存好了吗?至于在地里生霉?!”
邓老太越说越气,拿起地上的笤帚疙瘩就要去打她儿子。
“又是苏芊玉,又是苏芊玉,有完没完了?”
邓志远脑子里尽想着攒钱的事,哪里有心思去哄她这老娘?可她饿就饿,提那个丧门星干啥?
“你别忘了我是有功名在身的!”
是啊,他有功名在身的,老娘怎么打的?
老太再跋扈,一见儿子生气,自己也就吓得不行,但是肚子饿怎么办?
一屁股坐在地上,涕泗横流,“我……我不活了!”
见儿冷着一张脸,根本没有要哄她的意思,笨拙的爬起来,噌噌噌就向墙上撞去!
邓志远哪想她真的来这一招?仓促之下没拦住,人就撞在砖墙上,眼白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娘!娘,你咋想不开嘛?”邓志远冲上前,探手刚要去摇醒她。
突然,发现她额头上竟连伤都没有,手就停在半空中。
人早晚都有一死,你自己要死,我拦得住吗?
想着,要真是没有什么伤口,一会儿就宣布她疾病突发死亡,谁又能怎么着嘛?
“没想到你的心竟然是这般狠!”
一道带着怨毒的声音飘过,邓志远回头一看,一脸病容的曲盈盈和邓婉婉母女两互相搀扶着,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他身后。
他恶毒的心思被憧见,吓得猛然向后跳了两步,“你们干什么?不声不响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