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涣生谋划着向苏家要多少彩礼时,苏芊玉在许笑林的陪同下,已经坐在许家湾村长许茂的院子里喝茶了。
许茂是村长,和杨柳村村长苏有成曾经是私塾同窗。
当时,杨柳村穷,所以,私塾是办在许家湾许家祠堂的。
两个村一直是没有能力各自办私塾的,历来都是哪一个村的孩子多,私塾就办在哪一个村。
可惜,这次他们村只有两个孩子读书,而杨柳村单单是她苏家就有四个孩子读书。这就意味着有四份束修是从他们苏家出来的。
而且,苏有成那个狗日的昨天还拐弯抹角上门来通知他,说等祠堂翻修完,孩子们就开学。
翻修祠堂?他苏有成是发什么横财了嘛,居然有银子翻修祠堂!
想问,又放不下面子。
杨柳村总共六个孩子读书,而他们许家湾村只有两个孩子读书,这一场较量下来,许家湾是输的底裤都不剩了。
“许村长,听说你们家孙子也要读私塾,我刚从城里买了两匹灰棉布给我们家孩子做袍子,正好给你们家孙子也做一套?”苏芊玉呷了一口茶说。
她记得苏有成是说过,村子里的地是不外卖的。所以,想要许家湾那块荒地,得费些心思。
许茂眼睛眨了眨,还没说话,许老太就在围裙上搓着手凑了过来。
“啊? 苏娘子家有多余的布啊,能分一件袍子给我们,那最好不过了。正愁我们家孙子开学了,没有袍子穿呢。
棉布这东西名贵的很,平乐镇根本买不到。去城里买吧,光来回的车马费就要十文钱。
这银子啊,天上不落地下不长,我们家光凑一个孙子的束修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所以袍子啊书包的能省就省。
但是不能亏了孩子啊,到时候看你们家孩子都穿了袍子,他却没有,都在一个夫子那里读书,你说孩子这心里是不是委屈?
我们这边卯足了劲儿给他凑束修,他那边心里不痛快读不好书,你说是不是因小失大?”
苏老太这话喊着苏芊玉说,其实大半都是说给老头子听。
是哦,他不当家不知盐米贵。明明孙子刚刚十岁,明年送去读一年私塾,混个念过书的名声,将来好挑媳妇。
可他非要让今年就上,说是凑个名额给许家湾争口气。
结果名字报过去,才发现和人家那边根本没法比。
想让孙子明年再读吧,又放不下来那张老脸。所以,他许老太这公中不好管。
许茂哪里听不出来老婆子的弦外之音?
他讪笑着,也不提袍子的事,摆着村长的架子居高临下道:
“苏娘子此次前来可还有别的事?”
“你看,还是许村长体恤老百姓。我今天来啊主要是我们家娶媳妇儿的事。
按说这么点小事不该来麻烦许村长。但是没办法,许灵儿姑娘在我身边当了七八年的丫鬟。
村长也是知道的,当时我们家给了许涣生家二两银子的定金,如果我不退亲,剩下四两银子给过之后,这灵儿就是我的奴婢。
要打要骂生杀予夺都是我的权利。退亲就退亲吧,偏偏这灵儿和我家侄子暗生情素,我这个当小姑的也想成人之美。这中间不就差一个牵线搭桥的红娘吗?
以前没有得罪马媒婆还好说,现在可好?端着猪头肉烧香找不到庙门;拿着这谢礼找不到红娘,白白让人看笑话。”
说着,双手一摊,那为难劲,全部写在脸上。
许笑林在一旁暗暗点头。玉姐儿坐他多少回车了?他就是猜不透这玉姐儿的心思。
昨天听说她把马媒婆闷进粪坑里,现在才知道,原来她让自己带她来找村长,是想给春林和灵儿寻一个体面的媒人。
唉,就凭这份心思,春林两口子以后都应该好好孝敬他们这个小姑。
他这么想,却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只是表面现象。
实际,苏芊玉今天是来送礼的。
是的,那块荒地已经挖出泥炭了,在这会儿功夫,说不定亮晃晃的煤炭正在往上提。
她得在人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侯,抓紧把许家弯那半块荒地弄到手。
“——哦!?”许老太在旁边心思陡转,“苏娘子的意思是想找一个熟悉双方的媒人?”
许茂睨了他老婆子一眼,不知心里想什么。
苏芊玉又说:
“可不就是需要个媒人?但这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谢礼我们倒是不吝啬。六百文八百文,哪怕是一两银子我们也舍得出,一家人打心眼里喜欢灵儿不是?
可这彩礼就给的心不甘情不愿了。灵儿六岁死了爹娘,几个月就被她婶子詹氏卖到我们家,之后就吃我们家,穿我们家。
现在我们要娶她当儿媳妇,你说这彩礼该是我们家自己收着呢,还是给他那个成天想着如何把她卖个好价钱的叔叔呢?”
许茂磕了磕烟锅子,点着头道:
“都说理不辨不明。照苏娘子这么一说,那许涣生还真没有脸接这份彩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