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令人浮躁。
天高无云,晒到油亮的绿叶子一动不动,窗外倾盆暴雨来临前的烦闷,倦的人不想出门,只想在空调房里吃巧克力脆皮香芋雪糕,最好脆皮上还能裹一层瓜子。
嗯……再来个冰镇西瓜也不错,一定要用铁勺,挖起来比较方便。
但是,人类人类,人总是要累的。
比如要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起个大早,顶着大太阳去学校报道,还要在军训之前,把教科书从一楼办公室搬到二楼教室。
在这个年纪,一起经历过苦难的人可以迅速打成一片。
负责搬书的是班里最高的几个男生,都戴着眼镜,上楼下楼几次后,眼镜七扭八歪地搭在鼻梁上,他们腾不出手,只能低头靠在书本上将就扶正,大口喘着气抱怨:“高中的书也太多太沉了。”
平平整整的一摞书用浅棕色牛皮纸包着,看起来不多,但其实抱过的人会懂,未经使用过的一摞新书,实际重量比同等体积的旧书重的多。
看起来最壮实的男生怀里抱了两摞,胳膊被书本压着的地方印出两道清晰的勒痕。
“反正这种事,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们班就是我干,干到现在高一,希望以后上了大学没有痛苦。”他说。
“谁不是啊,而且这种活从来都是男生干,女生一到这时候娇贵着呢。”
这已经是他们搬书的第三趟,说完,说话的高个子男生把书放在扶手上喘口气,他已经累到失去连弯腰把书放下去的力气。
在他们休息的时候,一道纤瘦的身影从他们身后轻盈地蹿过去。
她搬着两摞书,没有像他们一样把书抱在怀里,而是左右手各提一条打包带,拎在手里。
他们几个男生站的不太齐,有人靠着墙,有人靠着楼梯,这位娇贵的女生甚至拎着书从他们中间轻松地跨了一条障碍赛,又在他们头顶噔噔噔跑完剩下的半层台阶。
十六目相对。
第一个男生:“……”
第二个男生:“……”
第三个男生:“……”
第四个男生:“……”
“刚才那个,好像是女生?”
“我闻到她身上的洗衣粉味了,应该是女生。”
“有洗衣粉味的就是女生?”
“矮一点的也能是男生吧。”
得到了一致的答案,他们像是怕撞见什么似的,抱起自己的那摞书,继续往上爬,速度比之前快一些。
才爬两节台阶,那道纤瘦的身影再次出现。
——完,还是撞见了。
她皮肤细嫩白皙,长发在脑后绑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还没发高中校服,她穿着自己宽松的裤子,跑起来轻薄的布料勾勒出一双细长的腿往一楼跑,看样子是去搬下一轮。
楼道里安静的像是刚才出现的人是消音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就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头花了大半年时间忍着寒冷练习冬游,到了夏天穿着泳裤到达比赛比赛现场发现是烧烤比赛,而他因为练习冬游冻坏了身体不能吃肉一样。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感觉自己特别厉害,但无用。
到这学期所有的书都搬完,四位难兄难弟默契地保持着难得的沉默。
新课本从第一排往后传,发到每个同学们手上,准高一新生操场集合。
大家稀稀散散下楼,刚认识的新朋友们小声聊着天,高锐生在人群中跟简然吐槽:“以后再也不去学校附近那家店理发了,这么丑的发型,居然收我230!抢钱的一样!”
简然怜惜地看一眼他这好像狗啃的头发:“你剪头发之前怎么没问啊?”
“我问的时候老板说30啊。”高锐生烦躁地揉头顶的头发,一脸懊悔,“结果后来又加这又加那,加着加着就230了,军训零花钱都搭进去了,早知道就不脸皮薄了!”
又是这样的情况。
买菜看错单位,买笔不问价格,到结账发现贵的时候又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放回去,高锐生从小到大因为这种事懊悔了一百次都是少说的,让人很难一而再,再而三同情他。
简然抿抿嘴,认真思考三秒,安慰道:“但你想想,你才花了230,就剪了一个250的头,是不是还挺划算的?”
高锐生挠着头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值250,等反应过来,预感到自己要被打的简然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率先跑到操场上,看见有个手里拎着黑色行李包的女生,刚进学校。
好家伙,这个点儿才到学校,这是睡到几点啊?
她的行李包不算小,装的满满当当,每走一步,都会打到她的腿一下,看得出来,她是真拿不动。
后面高锐生刚追上来,简然绕了一圈,顺便跑到那女生面前,单手拎起她刚才双手提不动的行李袋。
怕别人以为她是抢包的,简然倒着跑,边跑边回头,声音透着青春的甜脆:“同学,你哪个班的?”
新同学愣了一下,冲着她的方向回答道:“体艺班。”
简然上扬的唇角笑得更开,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像是夏天里划出来的一道清凉风景:“哟,巧了,一个班的呢。”
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