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酒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 他以『百利』的身份经历了二十二年的人生,无数痛苦与折磨堆积,漫长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等到苏凝酒醒来时, 实验残留在身上的痛苦依旧挥之不去, 让他的肌肉无法控制地陷入抽搐状态。
苏凝酒知道,那并不是梦,而是『百利』真实的记忆, 也是他真实的记忆。
——他并不是才穿越到这个世界,而是以婴儿的姿态出生, 真真切切活了二十二年,却又因为实验被清空了记忆,忘记了穿越后的一切,以为自己才穿来这个世界不久。
他的记忆曾经被一次次清空, 却因为他特殊的能力让大脑变得十分发达, 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一次次将记忆彻底清除。
哪怕只是短暂的忘却, 记忆也终有一天会复苏。
科学家在研究后发现, “忘记”其实是对大脑的保护。有时候记性太好,或是记住太多事情,并不是一件好事。
“啊, 苏芳, 你醒了啊!”
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耳边骤然响起惊喜的声音。
苏凝酒侧头望去,诸伏景光带着笑走入病房内,难掩脸上的激动:“你睡了整整两天呢!身上还有哪里难受吗?”
见苏凝酒呆愣地看着自己, 诸伏景光误以为他是在询问其他人, 笑着道:“不用担心, 班长他们没事的。现在他们在上课, 我们是轮流请假过来看护你的。”
“...谢谢。”
诸伏景光弯了弯眉眼:“都一起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没必要再用这种客套的语气说话了吧。不介意的话,喊我诸伏,或者景光都可以哦。”
苏凝酒抿了抿嘴唇,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我知道了,诸伏。”
诸伏景光勾起嘴角,将手中的水壶放到床头柜上,忽而“啊”了一声:“差点忘了,我得先去通知班长他们。苏芳,你一个人在病房可以吗?”
“你快回学校吧,我一点事没有,只是前两天太累了点。”苏凝酒终于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故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抖擞:“等会我就去问问医生,能不能让我早点出院。”
“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诸伏景光心系课堂,并没有推拒苏凝酒的要求:“你照顾好自己,晚上我们一起来看你。”
苏凝酒点了点头,带着笑容目送诸伏景光离开了病房,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斯利弗说的果然没错,就算是最烂俗的手段,只要好用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场对于其他人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的灾难,店家经济受损,也许还会影响到店的口碑与未来的经营。不知道多少人在这场灾难中受伤,留下心理问题,乃至失去自己的性命,却的的确确让他与同学们获得了“亲密”的关系。
即便这件事的开端来自『朗姆』,他也确确实实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说到底,他的催眠还是导致了他人的伤亡,哪怕对方是凶手。
可生命这种东西,哪里来的贵贱之分呢?
...苏芳,苏芳九月,亦或是...百利。
在这个世界,我的名字与身份可真多啊,多到已经让我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记忆这种东西,如果能忘记就好了。
这样,我还能傻乎乎的坚信自己只是个纯粹的穿越者,坚信这个世界只是由动画构建而成的“虚假世界”,心无旁骛地寻找回归“真实”的方法。
窗外车水马龙,人们或愁眉苦脸,或带着笑意走在路边。每个人都是那样真实,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人生。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二十二年的生活也是真实的。
也许...我无比怀念的,那个傻乎乎活在幸福之中的苏凝酒,才是我幻想出来的“人格”。
我是谁呢?
苏凝酒像是失去所有的力量一般倒在病床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茫然地想着。
可这个问题有无答案,似乎也显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苏凝酒也好,苏芳九月也罢,无论何种身份的他,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警察学校,对于『黑衣组织』,他都是一个彻底的异类。
他无法让自己活在光明之中,更无法让自己彻底堕落于黑暗。
逃离这一切?
可是我又能逃到哪里去?离开学校,组织必定会调查降谷零他们。一旦让他们察觉到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微弱的偏差,发现了斯利弗的不对劲,那么不仅仅是降谷零五人,可能警察学校还有更多学生会因此遭殃。
回到『黑衣组织』?
背负任务的我突然放弃一切回归,且不说他们是否会怀疑原因。放弃任务视为背叛组织,到头来也是难逃一死。
还是背负着『黑衣组织』的追杀,天涯海角地逃窜着?
组织早已拥有针对我能力的装备,我的催眠又能做到什么?背叛组织,只剩下死亡一个下场。
可我不想死啊,我只想好好的活着...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而密集地震动起来。
除了『黑衣组织』,几乎没有人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