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忽视了一件事。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最好的亲友,是个意识到油门的位置就会毫不犹豫踩下去的人。
松田阵平感受到了萩原研二的隐瞒,而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一起。萩原研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松田阵平大多都很清楚。
就比如前一天,萩原研二到底去拜访了多少人,其中最重要的又是谁。
萩原研二还是太过于年轻,对于成年后的好友了解还不够。
成年人多了太多时间和经验, 对好友大多数时候没有防备的萩原研二, 就这么被忽悠了过去。
等萩原研二发现态度和表现与前两天没有区别的松田阵平突然就消失了, 也是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谁会在低头专心拼模型的时候, 分心反应过来说去上厕所的人是不是被厕所封印了啊。
一楼的妈妈看到萩原研二下来问有没有看到松田的时候, 萩原妈妈惊讶道:“嗯?阵平很早就出门了哦?他没有和你说吗。”
萩原研二:“……啊,我知道了, 谢谢妈妈!”
他立刻就套了件外套,直接冲了出去。
哪怕两个人没有交流, 松田阵平没有提前和他说,但是萩原研二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成熟的好友到底去了哪里。他们总是比谁都更了解对方。
小阵平只可能去做一件事。
——关于那位、萩原研二提过的,清水寺的强大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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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26岁的松田阵平到达这间萩原研二拜访过的房子时, 正打算按下门铃, 没想到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
是一位年轻穿着常服的女士, 她大概大学生的年龄,垂着眼对着松田阵平微微鞠躬, 低声说道:“请跟我来。”
松田阵平跟在她的身后, 穿过空地上的小桥,目光落在周围的装饰, 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真有钱啊。
这个房子的主人似乎早就猜到了松田阵平的到来, 等他被请到单独的房间之后, 松田阵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跪坐在房间正中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冥想的巫女。
虽未穿着巫女的服饰,但是那份清雅平和的气质,好似轻易能抚平拜访者的急切慌乱。
虽然松田阵平也没有多着急就是了。
在这样的长辈面前,就算是松田阵平也不太好大大咧咧地坐下,而是也认认真真跪坐在了另一边,低声表示:“打扰了。”
听到他开口,坐在面前的白发巫女才抬起眼,对着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来意,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巫女示意松田阵平看向她身后供奉一般放置在桌面的半只葫芦,里面装着清水。
“喝下它,你就能短暂地看到你并不知晓的另一个世界。”
作为警察,应该有一定的警惕注意吃进口中的东西——不只是警察也应该注意这个。但是这位巫女是萩原研二所信任的人,也是萩原研二认证的好人,所以松田阵平毫不犹豫拿起了那瓢水。
水喝下去非常清冽冰凉,那一瞬间,松田阵平的大脑和思维清晰得不可思议。明明巫女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松田阵平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安静地跪坐在原地,放松思维,这份力量引导着他的记忆回到了最初。
——那是,葬礼的那一天。
松田阵平不会忘记这一天,他看着眼前经过的甚至还记不清名字的同事,萩原家的亲戚。大脑放空的时候,并没有别人以为的失去了亲友的悲伤崩溃。
他甚至感觉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感觉松田阵平参加的好像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葬礼,只是普通的什么聚会。他甚至还在心里点评葬礼上摆放着的遗照太正常了,萩知道了肯定会抱怨一点惊喜感都没有,没有把他的帅气拍出来。
就好像萩原研二没有死亡,会突然从棺材之中推开蹦出来,笑嘻嘻说自己只是在恶作剧,在开玩笑。
“什么嘛!为什么遗照选择了这一张!把我拍得一点也不帅气!”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原本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松田阵平猛地僵住了。
这依旧是回忆,松田阵平并没有回到现实——可是,他也的的确确在这份属于自己的回忆之中,犹如幻听一般,听到了那含着抱怨的熟悉声音。
不用回头,不用睁眼,不用思考。松田阵平轻而易举分辨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姐姐别哭啦,你总说我哭起来丑,明明我们也没有什么差别嘛。妈妈也是,你不是才刚生病吗?赶紧回去休息啦。”
“……呜哇,这不是高桥警官吗?看起来怎么突然老了十几岁!会提前秃头的哦!虽然现在头发好像还没有多少了!”
萩原研二把每一个上前送花的人都点评了过去,带着轻快不着调的调侃。好像现在不是他的葬礼,而是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的联谊。
很快就轮到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还想着萩原研二能说出什么来。却没想到整个仪式结束,萩原研二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唯独从风中隐约飘来了一句,仿佛只是错觉一般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