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凌照水缩在暗室的被窝里剥白着自己,
一点一滴,深深浅浅。
半梦半醒之际,无边的意识生出了偏执,停留在一墙之隔的男人身上,不愿离开。
有关于他,在凌姑娘的脑中挥之不去。
她在周边姐妹的酣梦中,猛然坐起,如同魔怔了一般,拼命地告诉自己: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连自己的面都没有见过,他们相处亦不过短短几日,
怎么可能会生出什么别的情愫?
倚梅园中,不谙世事的少女怀春、思慕爱情,她想象中的伴侣,应有父亲凌捭阖的洒脱,长兄凌洒金的意气,或者还有些京都才子傅柯羽的才气。
父亲把她抱在膝头是玩笑说,唯有世间最优异的男人,方可以匹配我的照水。
那些暗生的杂念,被掩盖在娇羞与懵懂里,不及怒放,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饱经世事后,凌照水明白了,洒脱、意气和才华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男人最可贵的品质,实则是
一阵冷意突来,酣睡的姐妹翻转了身,无意识地往被窝更深处缩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凌照水隐隐看见,一个包袱从小窗外抛入,开合只在一瞬间,如同一阵风过。
她没有出声,是因为她看见那包袱上挂着一块同她刚刚得的和田一模一样的玉佩。
她尚在思考,便有声音从窗外边传来,一个尖细的男声道:
“哝哝姑娘,久等了。”
“主子命我,送你走。你看,这是信物。”
他说的自然是那块被凌姑娘觊觎良久的和田。
只那一瞥,便足以叫凌照水确信,这就是白日里男人赠予她的那一块。
她视若珍宝,反复查看,此刻还牢牢拽在怀里的东西,没想到,
竟不是独一无二的。
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和田举起来,窗外的人催道:
“夜黑风高,姑娘,我们赶紧走吧!”
白日里,他对她说“你走吧”,到了晚间,便成了真。
男人的雷厉风行,有些超出了凌姑娘的预期。
暗室同密室相连,四面高墙深筑,外头又时时有人把守,比之云韶宫,这个地方实则更像一座牢笼。
没有主家的允许,暗室里的姑娘是绝无可能从这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
凌照水蹑手蹑脚挪到窗边,将那包袱拾起,不死心地与窗外的来人确认:
“咱们这是要跑路吗?”
她下意识地便要摇醒身边酣睡的诸多同伴,“莺莺、潇潇”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反被窗外之人阻拦:
“她们的吃食里被我下了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主人说,他只能送你一个人走。”
凌照水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一开始便喊了她的名字丝毫不怕人察觉,怪不得一屋子姐妹今夜睡得格外深沉不受外物惊扰。
他为她铺平了路,她只管大胆地往前走。
一段时日的相处,凌照水虽不闻外事,却也知晓密室中人,他有他的难处。
他有无法自控的身体,他有一个一贯强势的母亲。
很多事,他身不由己、力不从心。
可偏偏,骄傲如他,从不言说自己的苦难,无论是身上,还是心上。
在被病魔苦苦折磨之际,他悄无声息地反抗着母亲的专制,
凌照水深信,他做了他能够做到的全部。
凌姑娘想起他白日说的那句“哝哝,我并非对所有人都这样好的”,突觉一阵剜心的疼痛,她问了来人一句:
“他呢?”
“他的病呢?”
她太过清楚自己来此的目的,如此半途而废,不是她的本意。
“主子说,术士之言,不足为信。他的病,自有旁的根治之法,请姑娘不要挂怀。”
“这段时日来,姑娘受惊良多,和玉便当为姑娘压惊赔罪。”
“自此两清,请姑娘忘掉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吧!”
他将一事一物都解释得分外清楚,令她一时想不到任何留下来的借口:
“既是如此,我们走吧。”
自凌捭阖事发后,诸事纷杂,常有外人扰,不分昼夜。入了云韶宫后,多少饱含恶意的眼光盯着凌照水,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荼毒,让凌姑娘养成了和衣而睡的习惯。
此刻她迅速起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回望暗室与密室相隔的那面墙时,目光中含了深深的眷恋,
“保重。”
他们之间,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尚不及一夜醉梦,令人辗转反侧。
道一句珍重,便足以划清彼此的界限。
凌照水不是矫情的人,她将那包袱拾掇,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