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里的各种军兵的分布,上下亦有高低。
巡防营负责京都城的日常治安,在京都辖内,算是地头蛇。
寻常百姓最怕得罪的便是这地头蛇,轻则伤了买卖,重则伤了性命。
原京兆府尹苏城世又是个不管事的,京兆府鸣冤鼓下立有二十刑杖的规矩,令百姓轻易不敢控告。
如此一来,苦不堪言,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巡防营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阎王小兵,纵使是京都城中的世家大族见了,也要给足三分颜面。
可小兵终有面见阎王的时候。
禁军统领沈白衣对于巡防营而言便大约是这样的存在。
禁军护卫着宫禁和皇族的安危,无论官职还是官威都远在巡防营之上。
寻常情况下,禁军出动,巡防营是要自动靠边的。
只是近年来天子重病,移驾鸣金山上,让这样的格局不知不觉被打破了。
禁军统领沈白衣带领禁军主力常年随驾驻扎在鸣金山上,如此长年累月,京都城中禁军人数锐减,与巡防营遍布京都的爪牙相比,显得势微而力薄。
巡防营自从邓筵茆新官上任后,又有晋王在背后暗暗撑腰,最近这几个月所作所为愈加不可一世,常有令人愤而不平之事发生。
诚然,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京都城里最大的军力部署不是巡防营,也不是禁军,乃是兵部下辖的驻军。
京都常备有数十万之众的驻军,但驻军肩负护卫山河和国本的重任,日常不参与京都城中的乱斗。
晋王有意图谋江山,没有一日不想妄图染指驻军。
他扶植手下亲信邓阎帷一路官居兵部尚书,就是想图谋掌控驻军,为己所用。
却一直未能如愿。
光说起京都城如今的数十万驻军的来路,就令晋王一党恼火不休。
当初弱冠之年的肃王武瑛玖被推上大将军王高位的时候,可谓兵缺将寡。交到他手上的兵力尚不足三万,却要他前去平定足有十万之众的南部叛乱。
说是刁难,一点都不为过。
四王打的主意,便是要让自小病弱的肃王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从而不着痕迹地铲除一个竞争对手,也让慧妃沈晚棠失去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可肃王不仅熬过来了,打了胜仗,收复了数千里的国土,凯旋归来时更是让京都一众抱臂上观的看客们看傻了眼:
打了几年仗,三万的老弱残兵,变成了六万。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京都大街上走过,银甲熠熠,战旗猎猎,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也成了四王心头的一道难以磨灭的坎。
肃王武瑛玖出将在外时,他们用了各种办法,刁难和克扣军队粮饷,他们宁肯国土有失、将士捐躯、百姓流离,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兄弟活着回到京都城。
可是他们终究是低估了肃王武瑛玖。
晋王他们后来才知道,肃王南下后做的头一件事并非直接讨伐敌寇,而是在圈地自固后,广泛地引导和吸纳当地守军和流民,让他们中的很多人成为驻军的一员。
做这件事的难度,远比打赢一场胜仗更难。
最显而易见的,便是肃王军队原本吃紧的军饷更加吃紧了。他们后来甚至要亲自参与耕种,接受民间爱国人士的捐赠,以缓解粮饷的压力。
再者,训练和培养刚刚入编的守军和流民,也着实费了肃王手下将领的一番心血。
那时他们一面要应对外敌的侵扰,盘算着怎样用最少得粮草代价打赢一场胜仗;一面要加班加点地挑选和培养守军和流民,使他们成为真正独挡一面的军兵,成为家国和百姓之前最为坚固的防线。
走过的艰辛,不甚枚数。
但一切无疑是有意义的。
有南部守将曾握着肃王武瑛玖的手说:
“我们这里的战乱啊,一年接着一年,就没有平息过。”
“每次叛乱了,朝廷就派一队兵来,那些军兵堵上枪口便走了,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甚至连尸首都不会清理。好在是这个地方水好阳光足,拾掇好了,种上庄稼,过不了多久百姓们便能自给自足。可富足总是招人眼红啊,我们这个地方守备弱,农户多,外敌来了根本就招架不住。”
“如此循环往复,年轻人啊,也都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呆了。有能力的,都带着妻儿老小去到安稳地方讨生活去了。年轻人越来越少,守备也越来越弱。”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遇上南下平叛的将领无数。那些将领啊,目标只在战役,只在军功和人头。来也匆匆,走也匆匆,仿佛就从来没有来过。仗是打赢了,却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肃王殿下是头一个,实实在在的,为我们寻出路,为我们铺后路的。”
肃王武瑛玖来到这个地方的初衷,是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