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京都城,热闹都在明面上。
一大清早,有人在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为父声冤。
鸣鼓声声,引来议论纷纷。
京兆府尹苏城世混迹在高官如云的大雍京都城多年,向来是个保守的京官,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在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者,不问事由,向来都要先挨上二十木棍。
等挨过了,来人若还要执意上告,层层状纸递上,才有机会见到京兆府尹苏大人。
被告者大多是走投无路的小民,被二十木棍狠狠筛选过,即便继续上告,也没有先前那么理直气壮了。
再被京兆府尹的赫赫仪仗和荡气回肠的惊堂木声恐吓一番,褪去一身锐气,便只剩下疲惫的筋骨。
面对威武的牌匾和高坐的京都父母官,一纸诉状,难以回天。
得益于此条陈,京兆府每年处理的官司锐减。京兆府尹以此作为治理有方、京都太平的佐证,为自己歌功平路。
一方父母官,能坐稳位置的,各有各的能耐与手段。
今日,苏城世如往常般睡眼朦胧地披衣升堂,却被吓出了一身倒立的汗毛。
堂下跪立之人虽多年未曾谋面,但她长得肖似父亲,苏城世几乎是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
他情不自禁喃喃出口:
“你是若儿吗?”
朝堂之外,兰若应该唤苏城世一声“世伯”。
昔年,凌、兰、苏三家交好,往来密切,凌苏两家更有秦晋之盟。
可自从凌捭阖事发,一切的交好都变了味道。凌兰两家迅速没落,如今京都城中尚在活跃的,唯剩苏家。
凌捭阖贪赃枉法,是罪有应得。大理寺卿兰剑却是死得不明不白。
朝廷明文通令他死于刺杀,却一直也没能找出凶手。
兰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年岁比凌洒金更长,早年就嫁去了外地。这些年一直没有回过京都,此番回来,目的鲜明,便是为了:
“小女兰若,是前大理寺卿兰剑的女儿,今日前来击鼓,是为父亲兰剑鸣冤。”
兰若将诉状呈上,重磕于地:
“苏大人,请您做主。”
苏城世看了一眼那洋洋洒洒的诉状时,便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待到细看,内心五味翻滚。
甚至有一度,苏城世觉得自己京兆尹的官位是做到头了。
但他出任京兆尹多年,阅历匪浅,内心虽有不详,表面却依然自若,硬着头皮依照惯例问询:
“你所陈之事,可辅有证人证词?”
兰若仰头,直视京兆府尹日渐张扬的威仪。
苏城世如往常般端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可今日他不仅是判官,更是证人。
“父亲死前,曾与苏大人在一道饮酒。”
兰若略微有些迟疑后,重又开口:
“大人便是证人。”
公堂之上,兰若公然将矛头对准京兆尹大人,显然便是掌握了什么。
果然,苏城世才刚推说“年代久了,记不清了”,兰若便迎其话锋而上:
“请苏大人细看诉状,有人已经将全部实情向兰若吐露了。”
这实情,说的是一桩宫廷秘闻。
协理后宫的慧妃沈晚棠在入宫之前曾与一青年俊才过从甚密,两人同游山河,出双入对,是一对鸳鸯仙。
京兆府尹看着手上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
慧妃沈晚棠同前内务府总管凌捭阖有奸情,凌捭阖当初娶梅香,是为了帮慧妃固宠,多年来两人一直过从甚密,交往颇深。
京兆府尹苏大人眼目躲闪,深吸一口气令自己镇定,惊堂木拍到了自个的手指头上,生疼:
“道听途说之事,怎能信以为真?”
说这话时,苏大人内心正在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
心里已然将嚼舌者骂了千遍:
如此秘辛,怎能放到公堂上说?
触犯天威,他京兆府尹又有几个脑袋可以被砍?
可面上,他仍强装着镇定:
“若儿,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对伯父说,咱们下了堂去家里说。”
“今日之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吧。”
京兆府苏大人拿出了他的独门法宝,意图大事化无。
可兰若有备而来,生受了二十杖责,自不肯善罢甘休:
“苏大人,若这道听之事,正是我父亲兰剑的死因呢?”
围观之众,凑了脑袋,竖了耳朵,想从堂上堂下两人的对话中,窥见些许端倪,又纷纷被身后传来的巨大的寒意驱退。
两列巡防营的卫兵肃道,打破了京兆府堂前的死寂,平添了今日这份热闹。
苏城世瞥了一眼,吓了一跳,踉跄出迎,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