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姑娘慢走。”
出了海棠宫,穿过九曲回廊、红墙甬道,凌照水原本有两条路可走,但见周全占住了主路,她想也不想便转入了小路。
周全冲着凌姑娘离去的背影一直喊,却也不追。
直到算着时候,凌姑娘已然再一次无可避免地遭遇了肃王武瑛玖,他才动手,借肃王的权威将凌姑娘身后跟着的婢子差遣开。
虽未撞个满怀,但狭路相逢,足叫凌姑娘认清:
既入陷阱,未得猎人放行,兔子是决计跑不掉的。
如此觉悟,令她率先先开了口:
“王爷怎么做起了山大王的买卖?”
月黑风高,苍穹如盖,美人在侧,肃王想做一回肆意妄为的山大王。
劫财,劫色。
凌姑娘的激将法不管用,在万籁寂静中,她的意志一点点地被肃王殿下目不转睛的凝视瓦解,她的警惕心到了最后只剩下弱弱地劝解:
“这里离宫门口很近,宫门口有守备,殿下若是对奴家做些什么,传出去势必会影响殿下的圣明。”
肃王闻言大笑,笑声中蕴含着几缕凄苦:
“哝哝,你倒是很会为本王的圣明着想啊。”
他靠近一步,其周身的阳刚之气逼退了夜色潮冷如水。
凌照水止住了想要深吸一口气的贪念,拒绝入套,急忙撇清干系道:
“照水不知殿下所唤何人,殿下想必是认错人了。”
肃王紧追不舍:
“你若不是,为何会奏那西淸战歌?那小调听来简单,但是演奏起来却有多处紧要,若无指点,很难成调。”
凌姑娘脑中一闪而过便是当年那人教习她西淸战歌的缘由和意图,周身瞬间凛然。
靡靡之事不足为外人闻,她立马开口止住了肃王殿下的进一步试探:
“殿下,奴家与那西淸达拉王子是生死之交,这一曲战歌便是达拉王子亲授。”
肃王未置可否,她便继续道:
“殿下若不信,奴家可以将曲子一并唱予殿下听。”
她迫不及待地开腔,嗓音清冽,抑扬顿挫,却非肃王熟悉的唱词,而是陌生的西淸国语。
肃王面露迟疑,凌姑娘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暗松一口气之时,却眼见着肃王殿下疾步靠近,一只手已然探至胸前
仓惶间,凌姑娘一把抓住那只手,屏气凝神道:
“请肃王殿下自重。”
自重?
肃王闻言,却又笑了起来:
“你我之间,谈何轻重,岂不生分?”
他兀自从凌姑娘衣襟里抽出了那条留予她拭泪的锦帕,端视良久,方道:
“子若非卿,安藏卿之物?”
凌照水本能地伸手欲够,又在肃王一记回眸间收回了手:
“殿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擅自取回的道理。”
“没的叫世人知晓,殿下小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凌姑娘想用污名套住肃王,可肃王殿下思慕多年,脸皮早已深厚:
“本王原是物归原主,并非忍痛割爱。”
“本王再问一遍,此物当真不是凌姑娘所有吗?”
凌照水将头摇得似拨浪鼓,打死不认犹如抵死不从。
因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肃王殿下将那一方“锦帕”收回自个的衣襟之内。
凌姑娘想象着那一方锦帕熨帖肃王殿下坚实的胸膛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殿下,时时带着这方锦帕吗?”
她将“锦帕”两字咬得极为顿挫,又深恐肃王觉出她心中的异样,言语间故意平添了几缕揶揄:
“这锦帕,看着却像是女子之物。”
凌姑娘说对了,何止是女子之物,更是女子贴身之物。
肃王武瑛玖以手捂胸,磋磨两下,方端视着凌照水躲闪的剪瞳,一字一句扰乱她的深思:
“这锦帕原本是女子贴身之物,因为那物舍不方便携带,故而本王将其改作了帕子。”
凌照水故作轻松,只道:
“想必那女子定是殿下心爱之人。”
她急于后撤,却被肃王武瑛玖突然激昂的嗓音吓了一跳:
“凌姑娘,你都不问一问,那锦帕原是什么东西吗?莫非你早已知晓,或是难以启齿?”
此刻的凌照水宛若惊弓鸟,却不得不镇定心神、与强敌周旋:
“奴家不便打听殿下的隐私。”
肃王武瑛玖斜睨她一眼,说道:
“本王的隐私,凌姑娘知道得还少吗?倒是本王,对凌姑娘一无所知。”
肃王想起他与凌姑娘在平远侯府门前的初遇:
对面不识,相逢不知,既不知其名姓,也不知晓她究竟是何方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