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我为此曲苦练了几月,她凌照水从未同我们一道演练过,怎么知道我等的约定,怎知这三种乐器在何处汇聚、和鸣最为动人心魄?”
一曲舞罢,战到最后、博得满堂喝彩的曾六小姐尚在郁郁寡欢,她百思不得其解,被一旁的江孜影开解:
“凑巧的吧,她自己也向慧妃娘娘请罪了,说是醉酒越矩、言行失状。”
结果令人满意,凌姑娘自揽罪责,慧妃宽宏不纠,本是皆大欢喜,却见狄亚娜公主脸色极为难看地从肃王武瑛玖的席案间跳出,指着“不胜酒力”的凌照水道:
“本公主要单独同她比一场。”
曾六小姐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挡在凌姑娘身前,快人快语道:
“她不会跳舞,亦不擅奏乐,公主还要比,就跟我比。”
凌姑娘娥眉微挑,正要骑驴下坡,便被狄亚娜公主拽着衣领子从曾明睐身后拖了出来。
从始至终,狄亚娜公主未曾看旁人一眼。
公主全副心思只在凌照水身上:
“你当真不懂舞,当真不懂乐?”
狄亚娜公主顶着北宸第一舞姬的名头,这一曲摄魂夺魄的成名舞曲她在人前跳了千百遍,从未有失,未逢敌手。
这支舞若说有些微的美中不足,便是方才凌照水砸杯时的那一个回首抬眸,这个动作公主演练多年,始终未得先人精髓,每每跳到此处脚步会有些许的停顿和摇摆。
但这些许的差强人意,被舞者的美貌和风情掩盖,在异国他乡的陌生宫殿上,本不该被人揪出。
如此巧合,公主不认。
凌姑娘当然不会好心地指点她:
方才那个动作,若是舞者少一些害怕和担忧,把头抬得更高昂一些、足尖崩得更直一些,身姿便会更平衡一些。
届时不论是外人摔杯,还是拔剑,都乱不了她的舞步分毫。
母亲说过:摔了,便是技艺不精。
海棠宫中,凌照水轻掸衣袖上被公主揪出的些微褶皱,直至平坦,方不慌不忙道:
“照水确实技艺不精。”
如此场景下,自谦等同推诿,狄亚娜公主岂肯轻易放过:
“精或不精,你说的可不算。”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绕着凌照水查看了一圈,将其从头到脚琢磨了个遍。
舞技高超者,其身上必然有一种品质,叫做自信。
这份自信到了高贵的狄亚娜公主这里,让她变得更加璀璨夺目,也让她无法轻易接受眼前的溃败。
溃败的不只是舞技,让公主更加难以接受、难以启齿的是,当她使劲了浑身解数、百般妖娆企图攻克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目光冰寒如刀锋,深瞳中始终只有一个女人的影子。
凌姑娘,并不是狄亚娜公主纵情旋转后回首抬眸本应该看见的那个人。
公主之所以多转了些许角度,是为了要窥探肃王武瑛玖的隐私。
她迫不及待想要瞧瞧,被肃王看在眼里的女人,她长什么样子。
近在迟尺间,狄亚娜公主如今不仅看清楚了,她一只手还趁其不防顺着凌姑娘光滑的背脊摸到了她纤美的腰间。
如此轻浮动作,让美人受惊,让沉稳如磐石的男人再也坐不住了。
肃王武瑛玖站了出来:
“母妃,值此盛宴,儿臣愿意抚琴为大家助兴。”
满席贵女,眼中灿烂难抑心中雀跃:
肃王武瑛玖的礼乐至今仍是国子监一绝,多年来常被国师们称道,可惜贵女们只在父兄口中闻其惊艳,未尝亲眼一见。
肃王以海晏河清、歌舞升平为己任,却从不公然置身歌舞升平、环肥燕瘦之中。
今日,算是一再破例了。
能闻肃王殿下亲自奏乐,实则是三生有幸了。
大殿之上,肃王殿下的伟岸身躯,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成为了凌姑娘的避难之所,为其隔开北宸公主咄咄逼人的目光。
凌照水的心才略略安了安,便听狄亚娜公主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身姿纤而不弱,腰身细而不松,立而挺,坐必直,执杯落地时举手投足间似有雷鼓争鸣,轻拢慢捻便好似一副水墨画缓缓展开。”
“凌姑娘,舞韵已然刻印在你的根骨间,你却百般推说自己不懂舞,是为何意啊?”
“姑娘一再推拒,难道是看不起我北宸王室吗?”
如此上升至两国邦交,凌照水再推脱,似乎便说不过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藏身之所亦在此时转过身,沉声用两人之间方能辨清的语调问她:
“本王也想知道,凌姑娘究竟是不会跳舞,或只是不想成为肃王妃?”
风口浪尖,凌姑娘已经是常客。
她并不看肃王,径直从他身边绕过,跪于慧妃与众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