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升温,但是对于雪地来说变化不是特别大,因此菲尔特忽略掉了身体上微妙的不适感。
像是小毛毛虫在身上爬来爬去,挠头的时候总会带下几根银发。
艾米娅捻起地毯上的白色茸毛,把他们一一收在了铁盒子里。
最近小貂有点奇怪啊,怎么突然掉这么多毛?
春天快到了,不会是雪貂的换毛期到了吧?
自从遇见菲尔特后,她的书柜上多了很多动物百科书,一本封面赤金色的笔记从书柜上飞到她的手里。
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艾米娅只看到一半,还有一半未来得及看。
书上说ErmineWhite(艾米)除尾尖毛色为黑(深)色外,其余均为白色,但它也跟其他有毛的宠物一样也会换毛冬天时毛细密而且柔软、夏季时稀疏粗硬。
稀疏粗硬?艾米娅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秃头菲尔特的样子,噗嗤一下,嘴角绷不住温柔的弧度,笑得开怀不已。
有意思,雪貂这种可爱得要命的小动物居然还有丑的时候,不知道菲尔特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是什么样,艾米娅还有点期待。
当艾米娅出门不再穿披风时,春天就已经到了。
森林边缘的硬叶草已经冒出了嫩尖,落叶杉树根出厚厚的松针开始腐败,奇异的松香蔓延整个密林。
最近菲尔特一直用人形出现,以往他至少在睡觉和洗澡的时候是保持原型的,可是他有了一点小小的烦恼。
他雪白的茸茸毛到处飘,不再柔软蓬松,他自己用爪爪摸都觉得扎手,艾米娅最喜欢他毛绒绒的白毛了,如果他变成这样姐姐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因此在艾米娅面前菲尔特既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又要防止自己丑丑的原型暴露。
兽型都变成这样了,人形再邋里邋遢的话那就是一只彻底不讨人喜欢的小雪貂了,菲尔特心中悲观,还是要走上以男色伺人的路了吗?
菲尔特走到母亲的墓前,对着母亲的碑诉说心中的苦恼,自己这段时间掉下的毛用红色的细线缠住,埋进用爪子挖出的小洞中。
“母亲,我应该怎么办呢,为什么我的毛毛会是这个样子呢?”
“姐姐她喜欢的人本来就不是我,我要是吸引不到她的注意力,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忘记。”
“人人都爱好颜色,不过姐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她不会爱我,她只认为我是个弟弟。”
老雪貂的墓静静伫立在那里,没什么温度的日光投下一半阴影,将菲尔特笼罩其中。
他站起来,麻木的脚让他的步子显得有些艰难,一瘸一拐地像远方走去。
密林里最可爱翠绿的树是他的秘密,艾米娅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菲尔特总喜欢待在这里。
白光闪过。
他不再保持人形,露出斑驳的皮毛,任由松香味宽容地接纳自己。
旁边的地上有很多松木块,零零散散冬一块、西一块。
离他最近的那一块形状抽象,虽然看得出雕刻者技术的陌生和低劣,但是小木雕嘴角微笑的弧度和残缺的披风依稀可以看出原型来。
那是捡到菲尔特那天艾米娅穿的披风,领口有一朵小小的雪花。
散在的其他木块也不是完整的木块,这个刻了鼻子,那个刻了耳朵,每一只拥有不同的零件,像是在打草稿一样,只会把自己最完美的答案再重新誊抄一遍。
菲尔特光秃秃的爪子抓紧手里的“艾米娅”,呆滞地望着天空。
天空上的云像是朵朵棉花糖,缓慢地从眼前融化,后面的那朵云像是姐姐的长发,旁边那朵像是她的斗篷。
少年人的喜欢简单纯粹,我喜欢你,所以我看谁都是你,因为我只愿想起你。
手里的木雕迟迟没有完工,他不敢刻上那双大眼睛,他心里有鬼,仿佛木雕拥有了眼睛,他的心思就无所遁形。
全身的毛已经斑驳不已,只有一条大尾巴并一双小小的耳朵还保留着纯白的色泽。
尾巴和耳朵是小貂的另一张脸,此刻两者都十分低迷,无力地倚在头上,倚在屁股上。
脚步声蓦地从树背后传来,耷拉的耳朵机警拉响警报,他两只爪立在胸前,起身查看异动。
原本以为是敌人,但是那熟悉的雪白衣角缓缓从树后探出。
糟了,现在这副样子不能被姐姐看见,菲尔特正在变身,一只手就已经逮住他的后颈,浑身动弹不得。
卧豁,被抓住了,菲尔特视死如归,那张呆萌的脸背着艾米娅,甚至不敢回头看。
感觉有一道强烈的审视目光落在全身,菲尔特心里面升腾起巨大的羞耻感和无措,她看见了,看见了丑陋的自己。
艾米娅没觉得他丑,虽然确实没有原来的白貂玉雪可爱,但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艾米娅都不会觉得他丑,这样也很可爱,绝对的漂亮不是被爱的前提,真正接纳一个人就是他的外表不可爱你也觉得他万分可爱。
从骨子里透出的可爱。
艾米娅正兴致勃勃地盯着那道无辜弱小的背影,打算看看这只小蜗牛什么时候舍得转过来看她。
有什么落在手上了,温热的,湿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