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漳的欲言又止,立时叫宾客们生出兴味,毕竟临漳往江家送双份聘礼的事,至今还是金陵城的一段佳话。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要宁姑娘作陪嫁了?”
“是这个意思。”
“可世子不是早就登堂入室,和那宁姑娘——如果世子不要她,她还能嫁去哪里?”
“宁姑娘又不是清白身,世子肯纳她,是她有福气,世子不纳她,亦在情理之中,兄台若舍不得,可求了江家,纳回去。”
“我才不要!”
宾客的私语声说得毫不避讳,溶月听得一字不差,但她听见归听见,却能面不改色,可林缨忍不住:
“姑娘,他们怎样这样?!”
为何不能?
王家落败,两江之势如日中天,放眼朝堂,无人敢不给临漳颜面。
偏偏前几天,她当着几个一文不名的寒门子弟的面,扫了临漳的威严,他心中记恨,势必整治她。
如果她和秦长风情意不改,哪怕临漳再恨,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留情地奚落她,奈何——
溶月抬眸,目光掠过暗沉的夜色,看向另一端的秦长风,他敛着秀眉,正从容地品着一盏临安递过来的金陵春。
是谁说过,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情爱之于女子,是天,一旦抓不住,为之舍命者,不在少数,可情爱之于男子,是蜜,无聊地时候品一品,甜香可口,反之,则腻而生烦。
如今的她,于秦长风而言,大抵如此。
“林缨,稍安勿躁。”
“……是。”
急欲看好戏的宾客,见溶月不动如山,兴味不由地变淡,见此,临漳怒意大盛,他抬袖,示意宾客噤声:
“过去,本世子不知五姑娘的好,故而高看宁姑娘三分,如今,本世子既知道了五姑娘的好,再看宁姑娘,也就尔尔了。”
一句明晃晃的嘲讽,惹得宾客们忍俊不禁,讥笑就像是一颗颗投进静湖的石子,搅得湖面动荡不安。
临漳高高扬起唇角,假模假样地朝溶月拱了拱手:“对不住啊,宁姑娘。”
“哈哈哈……”
哄笑声越重。
宾客们笑了很久,笑得林缨绷不住埋下头,无声地落下两行泪,可溶月的脸上,始终不见波澜。
“姑娘,您不难受吗?”
她曾经听过比今时今日残酷千百倍的讥笑,那时,她扑在地上,如同一条野狗,今日,她至少还坐着。
这般一比较,她毫无怨言。
“不难受。”溶月起身,回了临漳一个屈身礼,“世子无须自责,你我一别两宽,从此各生欢喜。”
“……”
临漳的笑意又散了。
合着他说了一通话,到头来竟叫她用一句话如数奉还了?
还各生欢喜,他就这么不如人吗?!
席间的氛围又冷,宾客感到一丝无所适从,这时,江旻玉盈盈起身,她神色极为严肃地看着临漳,义正言辞道:
“世子,您不该这样说月妹妹。”
她侧过身,又冲溶月浅浅一笑:“月妹妹,世子并非有意贬低你,实乃不善言辞,请你多多见谅。”
虚伪说辞,打破尴尬,引得宾客一片叫好,一个宾客更是拍案而起:“不愧是江家嫡女,小小年纪,便有正妃风范,了不得!”
“是啊,世子当真好福气!”
一时间,宾客不是盛赞江旻玉贤良大度,便是感叹两江之好乃天定良缘,临漳在这片阿谀声中,又露出笑意。
他心道,宁溶月的得理不饶人倒也不是坏事,至少叫宾客们知晓,江家嫡女有多么地宽怀大度。
“旻玉温良贤淑,遇上她,是本世子三生有幸。”
江旻玉忙趁势接道:“世子身居高位,却知文达理,平易近人,小女遇上世子,才是三生有幸。”
宾客们又是一番盛赞,他们越是赞江旻玉,越觉得溶月小肚鸡肠,不及江旻玉,有温良贤淑之德。
学子薛仁突然站起身:“五姑娘与人不求备,品德之高,令人钦佩,反观宁姑娘,品不及,当检身。”
“薛才子所言极是,五姐姐比之小女,差别更胜云和泥,世子得此绝代佳人,想必余生无遗憾。
小女坚信世子和五姐姐,从今往后能恩爱两不疑,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道薛才子以为如何呢?”
薛仁的脸,僵了。
他这两日忙着和长春馆周旋,只等说动景秀嬷嬷,就替绿竹赎了身,然后把美人送进江宁府。
他若接下溶月的话,回头怎么送美人?
薛仁接不住这话,席间也没一个人能接住这话,毕竟,同为男子,谁不是生了颗朝三暮四的心?
正当宴席又一次陷入诡谲的静默,秦长风一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