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屋中的声音，姜自在额顶不由渗出一丝冷汗，心中暗道不好。
很显然，他刚才的回答，恐怕是引起了苏幽凰的不悦。
但让姜自在觍着脸说谎，却又不符合他的本心。
而且，如苏幽凰这样的大能，什么不曾见过，眼睫毛都是空的，姜自在在对方面前耍心思，非但毫无意义，还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瞥了眼一旁那溜得比兔子还快的盖老头，姜自在心中暗骂了句“没义气的老小子”后，便又看向近在眼前的房门，感觉腿肚子都在抽筋。
他这不是怂，而是从心。
遵从内心。
“进来吧！”
苏幽凰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出。
姜自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缓缓推开房门。
房间中，苏幽凰静静盘坐在一只蒲团上，苏九儿正俏生生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姜自在进屋，还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见过师尊！”
姜自在顶着巨大压力，躬身行礼。
“座！”
苏幽凰抬手一挥，一只蒲团凭空出现。
姜自在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走到那蒲团上盘膝坐下，随即便做鹌鹑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悉心受教的样子。
“段玉和郑少辰呢？”
苏幽凰看着姜自在，幽幽问道。
“依旧被我镇压着。”
姜自在老实道。
苏幽凰点点头，却是话题一转，道：“你可知，我净明道宗内部，为何会分成两派，内耗至此么？”
姜自在摇摇头，实话说，他对此事也极为好奇。
苏幽凰一叹，道：“其实，有这种问题的不止我净明道宗，其余几大道宗内部，也或多或少有类似的矛盾。”
“比如，问道宗，实际的掌权者便是慕容家族，其他人都只能成为慕容家的附庸。”
苏幽凰一顿，继续道：“六大道宗传承数千年，很多问题都是积弊已久，沉疴难返，早已尾大不掉，非一人一时之力所能扭转。”
“许多事，注定牵一发而动全身，会撬动太多人的利益。我虽身为宗主，但很多时候，确实身不由己，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弟子鲁莽，为师尊添麻烦了。”
姜自在认真道歉。
苏幽凰摆摆手，道：“我净明道宗立派七千余年，传至如今，已历二十五代，除始祖外，历史上还曾出过三位天人境的祖师。”
姜自在点头，此事他亦知晓。
修士的寿元都颇为漫长，尤其是到了通天境这种层次，不出意外的话，几乎能活近千载，而若是臻至半步天人，再用一些特殊手段，将寿命延长到一千五百载，乃至两千载，也是极有可能。
历史上，东洲大地上便曾出现过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怪物，此修便是半步天人，散修出生，被人尊为“长生老人”。
所以，六大道宗收徒，都是以三百年为一代。
净明道宗传至姜自在这一辈，恰好是第二十五代。
苏幽凰继续道：“这四位天人境的祖师，后来都已破界飞升，除始祖外，另外三位祖师，皆曾留下后人，并且在我净明道宗内部开枝散叶，逐渐壮大。”
姜自在若有所思，道：“想来这三位祖师的后人，便是庄、段、郑三家了。”
苏幽凰颔首，继续道：“三家势力越来越大，开始疯狂抢夺资源，以至于后来拜入我宗的弟子，要么只能成为三家的附庸，要么就永无出头之日。”
“而三家内部，也是争斗不休。”
“眼看着，始祖创下的大好基业便要就此毁灭，分崩离析，我净明道宗，也将彻底毁于一旦，成为庄、段、郑三家的私产。这时候，总算是迎来了转机。”
姜自在静静聆听，他虽不知苏幽凰为何要与他说这些，但既然对方主动提及，他也只需认真听着便是。
苏幽凰道：“两千余年前，三家最后一位半步天人境的老祖坐化，至今都再无一人能踏入此种境界。”
“这时候，恰逢前代祖师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竟是以千岁高龄之身，踏入了此等境界。”
“这位祖师并非是三家之人，所以对外姓弟子颇为庇护。在他的扶持下，外姓弟子总算是有了一丝生存土壤。”
“而后，直到当代祖师突破半步天人，外姓弟子的生存空间又进一步得到巩固。经过两位祖师的相继努力，时至今日，才形成了你所看见的这种格局。”
“原来如此。”
姜自在了然。
他没想到，净明道宗的两系纷争，竟还有这么多渊源。
当年，若非是前代祖师力挽狂澜，净明道宗只怕是早已改姓，至于到底是姓庄还是姓段，亦或者是姓郑，都注定和姜自在这样的外姓弟子没什么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