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常鸣泽,出身京城,所谓庶子,但如今已然是常家说一不二的家主。
他虽苍老,但依旧身姿挺拔,浑身透着为官为国的凛然正气,一改在外时的沉闷,再也不见一点众人印象中圣上应声虫的影子。
而季廷砚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才是常鸣泽本来的面目。
至于往常那些任由圣上的卑微模样,不过是表现出来掩人耳目罢了。
甚至是,如今听他话语中的意思,竟然早早的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我总算还没有猜错。”
常鸣泽感慨万分,看向季廷砚的目光十分复杂。
不等季廷砚开口询问,他主动解释道:“我身为太子舅父,从前却对先太子疏远,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他不像是我的外甥。”
哪怕是事到如今,常鸣泽想到自己这些大逆不道的猜测,还是忍不住感叹自己太过大胆。
“这想法无根无据,可我就是隐隐中有一种直觉,怀疑太子是假,也总觉得你才应该是长姐的孩子。”
“可。”
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长叹一声,无力道:
“可没有任何迹象能证实我的猜测,更因为圣上从前对你戒备的态度,而不敢轻易打草惊蛇,唯恐为你带来不必要的祸端。”
也就导致他只能一边小心翼翼的维持与季麟之不冷不热的关系,一边稳住皇帝,还要暗中观察季廷砚。
这种日子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给常府与季廷砚带来麻烦,到时候若是被圣上发现自己的想法,更是后患无穷。
季廷砚瞬间明白了他的苦心。
他内心复杂,压下心中的诸多疑虑,最终只是道:“所以你直到最近圣上态度发生转变,这才开始确认我的身份?”
“是。”
他想到皇帝,心中仍是憋闷不已,疲惫地叹道:
“圣上从前对你表面宠爱,但我能看出来他不过是在拿你做挡箭牌,算不上真心。”
“但最近先是重用你,后又有太子身死,如今更是册封你为太子,我才终于能确定心中所想。”
……
“原来如此。”虞清酒喃喃自语。
她听完季廷砚的转述,眼中闪过犹疑,内心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这样说得通,可……怎么会有人直觉如此敏锐?”
要知道,从前季麟之是铁板钉钉的太子无疑,没有任何人觉得有异常。
可常鸣泽不仅怀疑他,甚至猜到了季廷砚的身份,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的确匪夷所思。”季廷砚目露深思,却想到从前自己腿尚未受伤,常年在外镇守,军中最重要的就是粮草。
而但凡经过常鸣泽之手的粮草,从来没有过短缺与粗制滥造,次次都能顺利送到自己手上,为前线大大减轻压力……
他未曾说出来,反而开始向虞清酒提起另一件事:
“他说,当年他虽为庶子,嫡母对他苛责,但容妃心善,经常暗中施以援手,帮过他许多。”
且常鸣泽提起这件事时眼中闪过的柔和之色,让人下意识觉得做不得假。
提起这件事时,常鸣泽眼中甚至含着一抹愧疚,向他解释道:
“我心中感念长姐的帮助,但……今上重猜疑,常府又势大,我若是与你亲近,一定会被圣上怀疑有外戚干政之嫌……”
“所以今后依旧不能与你过分走动,这样的确委屈你了,你若是怨我我也认。”
“本王知道。”季廷砚没有意思埋怨,了然道:
“您有常府需要照应,保全自身最重要。”
……
“所以接下来,常府表面上与我们还是按以前的方式来相处?”
等季廷砚说完,虞清酒才点点头,同样表示理解:“这样是对的,否则身上也会更忌惮你的实力。”
她沉思一瞬,不再纠结其他。
而季廷砚也点了点头,认同道:“本王也觉得当作普通人来相处就好,其余之事以后再说。”
总归他这些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并不会觉得对方有什么对不起他。
“嗯,有道理。”虞清酒想到常府接连两次送来的贺礼。
皆是寻常物件,外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是再普通不过的贺礼,只有自己人才能认出来其中的深意。
他选择这样的礼物相送,何尝不是打的这种低调的主意。
想到这,虞清酒忍不住开始同情起常鸣泽。
“如今他送这些礼物,也是在隐隐讨好你吧。”
她看着礼单上精挑细选的物件,忍不住道:“是怕你记恨从前他隐忍不发,让你孤立无援,所以送来容妃的物件,让你能不要怨恨他。”
“但又怕讨好太过明显,传入圣上耳中连累常府,届时又要被皇帝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