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皇家驿馆出了事,梁州刺史自是难辞其咎,来谢罪的时候,整个人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影,瞧着就灰头土脸,一蹶不振。
“臣有罪。”刺史都不敢抬头看唐清的脸。
“你自是有罪的,公主险些在你梁州出了事。”唐清不笑的时候,便有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严肃。
“臣已经派人全程搜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贼人,还请殿下给臣一些时间。”
出驿馆的时候,刺史都想提刀杀人了。
本来皇子公主齐至梁洲城,这是多大的脸面?
如今可好,不仅脸面丢尽,他这刺史都快做不下去了!
刺史走了后,段戎说起之前的疑虑,“殿下,刺客首领,应是龟兹之人。”
听声辨音,他在龟兹待过一些时候,能分辨出那些地方的话。
唐清眸光有异。
段戎继续道,“龟兹地处西北,离定北王府不过一城之距。”
如此说来,倒像是刺杀公主一事与定北王府扯上关系了。
段戎很是疑心,“定北王世子又正好出现救了公主,许是……”
“段大人识得龟兹话这事,是隐秘之事吗?”一直没说话的章翘出声了。
段戎不懂她为何这样问,还是认真答了,“此事并未隐瞒过。”
“也便是说只要是认识你,或是有心去了解的,都能知晓你曾去过龟兹,也猜得到你通晓龟兹话。”章翘抬眼,眸光犀利。
“若是有人正好利用这一点呢?”
段戎一听这话,也不免惊了。
“公主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定北王府?”
虽然公主年岁很小,可从他见到公主至今日,给他的感觉都太过老成了,尤其是今日还救了他。
段戎不由自主觉得她说的话跟成年人一般有分量,下意识起了要与她讨论的心思。
岂料章翘撇过头去,“我胡说八道的。”
段戎:……
唐清看段戎吃瘪,忍不住轻笑。
他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芝芝年岁不大,不必忧心这些。”
且不论证据充足与否,至少以他对定北王府的了解,他们还不至于要刺杀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且未册封的公主来打击皇室。
只是章翘竟能想到这些来,真是稀奇。
“我不是忧心。”
她是小孩子呢,忧心什么。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芙蓉糖喂自己,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
“我就是觉着人家救了我们,怎么说也不该怀疑。”
“啧……芝芝这话很对。”
唐清拎起手边的折扇一扬,轻点段戎的脑袋,“听见没?亏你还是正四品的中郎将,竟还不如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
段戎往回缩脖子,知道理亏,只得认了。
近暮的时候,驿馆来了贵客。
“是定北王父子,还有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芝芝想不想见?”
“想。”她点头。
唐清笑意吟吟,“请三位进来。”
须臾,段戎就领着三人进了门。
打头的那个着鸦青色锦袍,约莫三十出头,生得俊俏儒雅,举手投足间一派文人模样,唯有手心上的老茧昭示着他曾征战沙场。
这便是名扬天下的第二代定北王了。
他身侧那位,约莫是独得上天恩宠,那一身的风质叫人过目难忘。
定北王府的世子,似乎生来就是要引人瞩目的。
章翘没有多看,令她在意的是最后一位。
这位显见是位武将出身,鬓发虽有花白了,脊背却挺直得很,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又凌厉,一身的铁血正气,即便隐居梁州沉淀多年,依然掩盖不住。
“三殿下、公主。”
大邕并未有动不动就跪人的规矩,三人身份又都不低,便只是略略躬身拱了拱手,以示对皇室的尊重。
“请坐。”唐清亲自端了杯茶给定北王,“此次赵将军肯回朝,有劳定北王了。”
“殿下言重了,”定北王接了茶,并不居功:“陛下仁厚,天下才士莫不亲附,君恩厚重,小王只是替陛下走一遭罢了。”
唐清浅笑着又斟了杯茶递给赵邡,“父皇一生的夙愿,便是天下安宁,赵将军回了京,父皇也能安眠了。”
“我不过一介武夫,得陛下王爷看重,实在心愧。”赵邡嗓门大得惊人,说话却很是客气谦恭,显见不是个只知作战打仗的粗人。
几人聊起来,也透露些消息。
比如赵邡昔年曾驻守西北安西都护府,与定北王并肩作战多次,二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比如定北王此次自西北入京,除了劝说赵邡之外,最主要的目的,便是送独子霍辙入京养病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