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水再度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重新睁开眼时,她竟有一瞬间的晃神,屋内的陈设与她最深记忆里的模样无异,只是……怎么少了那么多的红帖呢。
然而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她心上的余痛乍现,猛然将她点醒。原来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睁开眼,梦中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那是最好……
不知为何,阿水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用手背擦了一下,也就在这时,一直守在旁边的扶生听见她的动静,立马迎了上来。
“十六!你终于醒了!”
阿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自己昏迷这几天的担心与焦灼,他语气的喜悦与担忧交叠着,真真切切地令阿水觉得心里有些暖了起来。
可是面前这个为自己白了头的男子,却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她突然有些恨,也是第一次恨,恨她丢了记忆,记不起以前那些人对自己的好……
扶生小心地扶阿水坐了起来,温声询问着:“怎么样,你觉得好些没有?身上可有哪些地方还疼?或者哪里还不舒服?”
他这一系列问题实在困住了阿水,她一时间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有些晕乎乎地回答道:“我觉得还好,就是睡得有些久了。”
“也是,那日你不知怎的突然口吐鲜血,我为你运功无果,只能按着凡人的法子小心照料你。不过我请了几个郎中过来,都没能说明除了外伤外,你身子还有哪个地方有毛病。”
扶生的话里尽是担忧,他小心抚上了阿水的额头,停留了一会,这才舒了口气,“还好,不再发热了。”
阿水也笑笑,说着:“郎中既然都不知道哪里有毛病,便当他没毛病好了。我觉得,我这就可以下去走走。”
一语落毕,阿水便推开了扶生的手,自己借着床缘爬下了床。
倒不是阿水自说自话,她的确恢复得不错,至少在体力这方面。
扶着墙走了几步后,她转过头对一直担心望着自己的扶生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着吗?”
扶生见状,再有过多的担心,都只能点点头附和,“的确,你的身子骨倒是比我还硬朗。”
阿水昏迷的这几日,因着扶生日日的出入,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阿水回来了。
这再见虽然隔了三年,但他们都庆幸,至少阿水还回来了。特别是阿贵,在这三年里,他竟还讨了一个媳妇。
知道阿水醒了过来,阿贵立马领着自己的妻子上门与她问好。见他这副样子,阿水也打心底为他高兴,心想,那边的老先生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只是阿贵有些纳闷,阿水屋子里的那男人自己从来没见过,难道是阿水新讨的夫婿?想到这儿,阿贵也有些口无遮拦地问了出来:“阿水,阿九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阿贵,日后就当他消失了吧,也别再提他了。”
阿贵见到阿水脸上那副黯然的神色,也是知道一点。身旁的妻子立马扭着阿贵的胳膊,对阿水道:“阿水姑娘,你们俩一定是饿了吧,待会我和阿贵烧点饭,给你们送来,正好能赶上晚饭了。”
面对她的好意,阿水则是笑笑,“那边多谢了。”
身后的扶生将眼前一幕记在了心里,他们口中的“阿九”,莫非就是九方宿吗?
晚上,待阿水吃完饭稍作休整时,扶生终于借机问出了口。
“十六,九方宿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
阿水盯着眼前的茶壶出神,许久,她才应道:“这个问题,我可否不答?”
扶生有些料到阿水会是此番话。从先前的对话中他就猜测,十六定是与九方宿有过交手,不然不会唯独对他的信息那么敏感。而她选择避而不谈,也定有她的原因。
因为谁都不知道,灵十六沦落至人间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现今自己作为一个天降之人,更没有权力压制她道出过往。
所以即便九方宿的消息对神仙二界极为重要,扶生也只好憋住这一会。等日后,也许阿水放开了心,便能自己讲出这一切。
于是他掂量轻重,一手帮阿水前方的茶壶斟满,一边争取让她放下戒心,说着:“答与不答,这是你的自由。”
“多谢。”
只是听着阿水如此生分的话,扶生心里还是会有一丝落寞。
阿水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是来带我回去的。”
“带你回去?”哪怕就是扶生,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阿水侧过脸看他,那鬓角的一缕白发尤其刺眼,这与他的脸实在是不相衬。看着他疑惑的表情,阿水又问:“你为了找到我,费劲千辛万苦,难不成,不是为了将我带回去?回到青丘,继续做你的妻子?”
“妻子”一词深深地刺痛了扶生的心,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近乎忘了,她本该成为自己的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