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倾淡然一笑:“祖母,这的确不是若萱送去的上等宣纸。”
至于这用的是什么纸,她也不知晓。
若萱一听柳沐倾承认了,顿时来了劲:“嫂嫂,你难道不知祖母最是喜爱念经书吗?你这般擅作主张,岂不是故意叫祖母心中不快?”
柳沐倾看着若萱,神色十分淡然:“若萱妹妹莫要着急,且听嫂嫂将话说完。”
见柳沐倾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若萱心里又气又急,怎么她遇事就总是一服波澜不惊的样子?
如此反倒显得她十分小家子气,不够端庄得体。
她越想越是气恼,忍不住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嫂嫂要说什么,若萱自然该听着,若萱也只是担心祖母心中难过,这才心急了些,还望嫂嫂莫要生若萱的气。”
这茶里茶气的一番话说得柳沐倾都快吐了,她颦起秀眉,更加阴阳怪气地道:“若萱妹妹如果执意要打断嫂嫂的话,嫂嫂自也不会怪你。
只是嫂嫂正是因为不想祖母心中难过,才急着将话说完,还望若萱妹妹能体谅一二,更不要因此生嫂嫂的气,好不好?”
“你!”若萱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柳沐倾故意端起长嫂的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若萱妹妹,祖母将你带在身边多年,说是将你视作亲孙女也不为过,还望你看在祖母如此疼爱你的份上,莫要再使小性子了,可好?”
若萱自以为脾气极好,从未在外人面前失态过,可此时愣是被气得眼睛发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沐倾尤觉不够,又是轻叹一声道:“我本以为若萱妹妹性子温婉,应当十分乖巧懂事,却没料到……哎,你这般不懂事,实在叫嫂嫂为难。”
被这么连番说教,若萱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她有心想要反驳,可若自己此时再开口,不就等同于坐实了“使小性子”、“不懂事”的罪名吗?
但若不开口反驳,那她心中也太憋屈了!
一时间,若萱竟是左右为难,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老夫人瞧了眼满脸委屈愤懑的若萱,心道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十分伶俐,竟是被柳沐倾几句话便堵得气恼成这般,也是个不争气的。
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面色慈和地对柳沐倾道:“若萱她年岁小,不懂事,你莫要同她计较。”
柳沐倾淡淡一笑:“若萱妹妹是祖母带回来的,孙媳又岂会同她计较?孙媳只是担心她如此不识大体,会惹得祖母不悦罢了。”
若萱不是喜欢拿老夫人作伐子吗?那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不算过分吧?
老夫人虽对若萱有些失望,但到底还是护着她的:“我将她视作亲孙女一般,又怎会生她的气?况且她也不过是性子直率了些,并无什么坏心思。”
这次柳沐倾也很好说话:“祖母愿意纵着若萱妹妹,是她的福气,孙媳自然别无他话。”
这个小插曲结束,几人间的话题终于回归正轨。
“孙媳抄写经文所用的纸张,确实不是祖母叫若萱妹妹送来的那些,”柳沐倾泰然自若地道,“不过儿媳之所以这般,倒也并非有意为之,只是觉着礼佛一事,看的是心诚与否,而非抄写经文的纸张贵重与否。
若一心向佛,心思诚挚,纵然用的是那最次等的草纸,也会得佛祖庇佑。若心思不诚,或是动了什么歪心思,纵然用的最上等的宣纸,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祖母以为如何?”
老夫人本已做好了打算,只要柳沐倾说不出个让她满意的缘由来,便可借此发作一番,好叫柳沐倾知晓这府上做主的究竟是谁。
可等听完柳沐倾的话,老夫人愣是憋着一口气,发作不出来了。
然后她就听柳沐倾又开口道:“祖母礼佛多年,对此定然看得十分通透,想来是若萱妹妹年纪还小,对礼佛一事仍浮于表面,才会误解了祖母的意思,非得将那宣纸看得那般重。”
老夫人闻言心口顿时闷得更厉害了,这番话看似是在说若萱,可达到的效果与指桑骂槐又有何区别?
客观来说,柳沐倾这话就是在故意指桑骂槐。
若萱虽然让人觉得讨厌,但说到底,她不过是老夫人的一枚棋子。
棋子如何走,还不是执棋人说了算?
老夫人脸色难看,却又不能直接指责柳沐倾,只能递了个眼神给若萱。
若萱此时心中正委屈着,可接收到老夫人的暗示,只能忍着委屈开口道:“嫂嫂说得对,是若萱肤浅了,才会揪着纸张之事不放。”
柳沐倾满意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萱妹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已是难得。”
若萱咬着嘴唇,委屈地再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缓了缓心神,终是换上一副和蔼之色:“看来我这孙媳年岁虽小,可在礼佛上却颇有一番独到见解,此乃我武安侯府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