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令又来了一次,这次他的神色有些沉重,或许说是很难看,眼睛里也带着些木然,但更多的是悲愤。
他坐在椅子上面,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不停的喝着里面的茶水,可是姝月看的出来,他的手有些颤抖。
这些天,他从细处入手,本来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可以查到一些线索,但是每次觉得有一点点眉目,事情就会陡然扭转。
有一个陪他出去的官兵,回来的时候就被打断了手脚,他本来想从尸体入手,可是那些尸身一夜之间被大火吞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每个人都知道那些人是被毒死的,可是没有人知道是被什么毒给毒死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个村子的人毒死。
尽管他已经尽力的封锁消息,但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的越来越宽泛,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这几天也有不少人到府闹事。
有些有钱的人家更是想方设法,举家搬迁,惹的城里议论纷纷。
一边如火如荼,一边没有一点眉目,愣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处遁逃,却又无可奈何。
眼下有时候他就只是想歇一歇,可是他又不知道去哪里歇一歇,后来就干脆跑到这里来了,也不想说话。
姝月看着这两鬓已经斑白的老者,心里有些不忍,她劝道:“大人,这件事非你我之力能够查清楚的,还望三思。”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对不对,该不该,因为她知道,她自己也不会放弃,面前的人更加不会。只是她知道她有头绪,而面前这个老人什么也不清楚,而她什么也不能说。
陈县令听到这话,顿时暴跳如雷,不免将这几日的憋屈和火气都发出来,斥责道:“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把老夫我当什么人!”
说罢,也是拂袖而去,临走前还瞪了姝月一眼:“我知道你要走,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以后也不想见你!你要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撂下狠话之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走出门外,后面的巡逻官兵将门重重的关上,也让他的心重重的落下,他不自觉转头,呆呆的望着门口许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擦了擦眼角有些溢出来的泪水,随即又振作道:“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他转头,面上的颓然之色消失殆尽,又成为了那个浑身使不完劲的陈大人。
……
谢钦若看着一纸调令恍然间出神,他依靠这前世的记忆,处理事情也不似前世这个年纪一般稚嫩,当然也是经历了不少苦难,有时候走的也比前世格外艰难一些。
面前的画上,挂着一娉娉婷婷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在这粗犷的西北之地,细细的烹着红茶,等待着归来的丈夫。
这是前世他一时兴起画的,那个时候他也是刚刚接到调令,满眼喜色,一进门就看见这幅情景。
前世的他,以为他的生命中除了复仇,就再也不会有别的事,他以为他已经是冷酷无情之人,可以舍弃一切,甚至那个他以为与他不过是相敬如宾的妻子。
所有的人都推着他向前,所有事都告诉他,他必须掌握权力,有了权力就可以报仇,将那些人,一个一个送入地狱。
他也本可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时他被人紧紧的捂住嘴巴,在暗室的缝隙里看着自己母亲向自己这边倒下。
只不过她没有哭,而是笑着,像是同往常一般无二,唤着淘气的他回去,回去吃饭……
白天还是热热闹闹的王府,晚上却血流成河,到第二日他被悄悄带出来的时候,府里全是死人,连父母的尸身也不能带回去安葬。
他看见父亲的目光里满是震惊与疑惑,连死后眼睛都没闭上。
后来他就被带走了,父亲的心腹给他换了一个身份,他成为了一农户家的小儿子,后来不久,他们就死了,饿死了。
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有时候只能吃些土来充饥,不过好在他本身就有些读书功底,被人发现,才有了吃饱饭的机会。
他本于读书有天赋,此后更是展露出天赋,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以前还仗着自己的天赋有些懒散,从王府被灭以后,他就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世子。
他日日头悬梁,生怕自己睡着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实在睡不着,满心的仇恨压的他睡不着觉,便干脆自己搬把椅子,坐在满是柴扉的院子里看月亮。
或许是老天不甘心让他这么受苦,他竟然成为了皇帝钦点的状元,他望着面前的人,眼里的杀意差点按耐不住,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污蔑他的父亲谋反?
他生的不似父亲,更消似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一位极其温柔的女子,所以那人竟然是没有将他认出来,年幼的时候,他随父亲进宫,那时的他装作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还真的以为那就是个好伯伯,不似他父亲那般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