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十二年,残秋
更鼓沉沉,刚刚钻出天幕的下弦月撒下点点寒光,朦朦胧胧照的芳菲院门口那枯死的桃树更加萧索。
门口已经落了锁,门前守着的那两个婆子时不时打着寒颤。
“夫人没事吧?这么久了怎么房间里连个动静也没有?”王婆子搓了搓手,有些担忧的望了门口一眼。
李婆子将王婆子的身子拉回来,声音有些不耐:“你管她作甚么,她们一家罪大恶极,贪污了多少银两,咱们好好守着就行,莫出了差错,要不然十条命都是白丢的!”
“可夫人待……”王婆子声音有些嗫嚅,终究是没有说下去那句:“可夫人待我们极好,掌家有方,从不苛责下人。
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屋中的锦幔也因为长时间无人搭理变得陈旧,落满灰尘。
女子不过二十六,却面容憔悴的仿佛老妪,坐在那落满灰尘的梳妆镜前,镜中那原本灵动的双眸已如一潭死水,若是扔一块巨石进去,也掀不起多大波澜。
一月前,她是春风得意,仪态万方的丞相夫人,京都的夫人小姐无不称道她嫁了个个好郎君。
年纪轻轻,位列丞相,朝之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让看不惯姝月的那些夫人小姐,咬碎了一口银牙。
怪不得人说春风得意之时,已是隐忧酝酿之日。
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有人上书,列集了前丞相陈渝的种种罪证,贪污赈灾银数十万两,圣山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并且令丞相之女陈姝月禁闭,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姝月知晓爹爹为人,定然是遭人陷害。
那日她的夫君回来,眼神有些凝重,她迎上去,却见往日温和有礼的夫君眼里透着厌恶
“往后我会将信息让竹青传来,你且听着。”
姝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日她的心里惴惴不安,而往后流水般的消息更是让她心如死灰。
也让她深刻意识到了这位外表恭谦有礼,温润如玉的夫君面具下的歹毒与疯狂。
“强占民田”
“卖官鬻爵”
“包庇罪犯”
……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牵扯出的罪证越来越多,树倒猢狲撒,往日一些官员也纷纷出来作证,这一场风波,足足牵连了数千人,大道朝廷二品大员,下到商贾百姓。
到如今,姝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家九族都难逃一死。
只是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穿堂风阵阵而过,吹的落叶沙沙作响,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男子面若冠玉,脊背笔直,玄色的衣衫使得昔日温润的君子多了几分威严。
姝月听得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
旁边的婆子早已经有眼力的退下去。
“吱嘎”一声
门被推开,些许光亮让姝月转头,转眼一月,他已经比往日清减了些,一眼她便望出来了。
门未关,霎时间整个屋子仿佛都充斥着寒气。
谢钦若抬步走进,负手而立,脸色充满着疲惫,眼眶似是有些猩红。
巍然不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姝月轻笑一声,带着十足的嘲讽,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戴罪之人,见本相,理当下跪,不跪着,仗……”
话未说完,女子便轻笑道:“本就是将死之人,跪与不跪,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姝月踉跄着起身,多日来的残羹剩饭,忧思过度,她有些站不住。
男子的话被打断,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加重了声音:“皮肉之苦,终归不是你一个女子受的了的。”
姝月笑的更大声了,声音里的嘲讽更加明显:“夫君怕是不知,一日一日传来的消息,就像是那钝刀子割肉,令姝月生不如死。”她顿了顿
:“也从没想过,昔日的枕边人是我一家的催命符,谢钦若,你藏的好深啊!”
“夫妻十载,你可曾有过半点怜悯?”她神似癫狂,自嘲自答道:“也对,要是有半分怜悯,就不会是当下这种情况了。”
女子的目光似是淬着寒刀,使得他不敢直视,他微微后退,不敢直视着她的眼睛:“罪妇,休要胡闹!”
“你心虚什么!”姝月抓着他的手臂,大喊出来
良久,他不答
姝月闭了闭眼睛,低下头不再看他,手也从袖子上放下
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丞相陈渝,专欲擅权,结党营私,为祸朝廷……”
“你知我问的不是这个”她打断“为何是你?”
“身负皇命,无敢隐瞒”他淡淡道。
“你少年成名,饱读诗书,满腹经